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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菊金黃〈說螃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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螃蟹
螃蟹

我個人認為,海中最倒楣的生物非螃蟹莫屬了。因為絕大部分的人都想吃它。只要是新鮮的,無論怎麼煮、怎麼弄,它都是美味無比的。即使是剁碎加上蔥、薑、蒜,也能令海島人為之著迷。它長得醜,而且一臉兇像,居然能引發人的食慾,所以,當年的魯迅曾說,第一個吃螃蟹的人,一定是膽子忒大的人。

 

在馬祖,螃蟹已「失蹤」多年。去年此時,雄性螃蟹突然大量湧現,漁民捕獲量是四十年來所少見的。數十年前的馬祖,對外交通不便,冷凍設備又不足,當時的北竿、莒光鄉親,想吃螃蟹哪需要錢買!許多北竿的學生說他們少年時,每次掀開飯盒,看到午餐的菜餚只是兩隻螃蟹,眼淚就會往肚裡吞。同儕中有人一隻螃蟹只吃蟹蓋膏黃,或只啃兩條大腿的,今天說他暴殄天物,當時卻是理所當然。因為物多價賤,大夥頂著北風,手持飽滿蟹腿在啃,絲毫顯不出豪邁的霸氣。雖然如此,此情此景足以令南竿人的我,為之嚮往不已啊。

螃蟹豐收,任君選購
螃蟹豐收,任君選購 ( 翻拍自《典藏馬祖》)

 

有一次在中正國中和禮民校長閒聊,他說幼年時代,有時捕獲太多的螃蟹,一時「銷」化不了,又沒冷凍設備,只好委請駐軍「幫忙」。雙方約定,從網中取出的「無腸公子」,統統免費贈送。阿兵哥們樂不可支,不一會兒整張網剝得清潔溜溜,軍民「皆大歡喜」。我出生於馬祖最大的漁村—-牛角,平生只遇到一次類似情況。故事發生在枝蓮小姐的新家,即現在的「海老屋」。大宅的「廳中」(ㄊㄧㄤ ㄋㄜㄥ)有好幾張網同時進行剝螃蟹的工作。因為量實在太多了,再加上當天晚上各家戶漁民要出席村民大會,所以劉爸就通知鄰居幫忙處理。我們兩家平時走得近,再加上我和枝蓮大哥建華兄又是童年玩伴,所以,那一次我也躬逢其盛。

 

南竿或許地大人多,物資的通路順暢,當地的漁產雖多,但還能維持一定的價位。當時小吃店有賣蒸熟的螃蟹,老闆把價位用毛筆寫在背殼上(也有用寫了價位的小紙片貼著)。每一隻價錢從2元到5元不等(視螃蟹大小而定)。標價清楚,童叟無欺。從前介壽村在隴之悅驛宿館、7-11方位上有一座舞台,經常有康樂隊在此表演。有好幾次我看到表演完畢的女隊員,結伴走到北側小吃店買熟螃蟹當零食。彼時的我,只是中、低年級的學童,非但不懂事,而且少見多怪。心中老想著,「她們真是浪費」、「為什麼要花這麼多的錢買螃蟹?」

 

馬祖人吃螃蟹,料理手法很簡單。有做成類似江浙菜的嗆蟹,但更多的人做的是「蟹生」(ㄑㄧㄝㄎ ㄑㄧㄤ,tsiek tsiang)。將活生生的螃蟹剁碎,灑一些薑米、蒜末,調上高粱酒、拌入適合自己口味的醋、糖和鹽,別忘了加一點白胡椒粉。置入冰箱隔日即能食用。製造出來的湯汁不可倒掉,撕一些西莒菜浦澳的紫菜沾著吃,那又是一道能解鄉愁的風味美食了。(這道菜我記得南竿鄉公所祥官課長曾做過,而且製作過程也說得很詳細,有興趣的朋友可進他的FB瀏覽。)

清蒸三點蟹
清蒸三點蟹

 

有的鄉親嫌烹調麻煩,只好選擇以清蒸的方式來料理它。小時候看家母蒸螃蟹,每一次都是先倒一碗清水在尖底炒鍋裡,然後將碗倒扣鍋底,緊接著將洗淨的螃蟹躺著疊入。鍋中水溫漸高,它們由張牙無爪到寂靜無聲,不過十來分鐘。香味四溢,隔鄰能聞,如此做法的目的是讓蟹黃集中殼內。上圖因為遷就拍照,所以將它趴著。其實或仰、或趴沒啥關係,反正東西都在它體內。蒸熟後的螃蟹,有時會泌出白色濃稠的汁液,用筷子刮下送入嘴裡,也一樣美味可口。從前偶而看明、清時代的章回小說,對書中描述的吃蟹法,個人總覺得太過溫文,他們在蟹臍處抹鹽、加薑片,偶而塞入紫蘇葉等,我都覺得多此一舉。享用時古人用銀質小扒子、小錘子,我也嫌其累贅。過去馬祖漁夫吃螃蟹,隨手就抓,抓了就掰開蟹蓋,剝了蓋之後,雙手將蟹身對折,入口嚼食的神情和塞北獵戶啃鹿腿,是一樣的粗獷、豪邁和壯觀的。

 

炒芙蓉蟹
炒芙蓉蟹

 

吃海產怕的是食材受到汙染。家母炒螃蟹時,水總是要多放一些,讓它稍煮片刻以策安全。烹調時先將蔥段、芹菜梗爆香,若非宴客,芹菜葉可不必摘除。我的習慣,炒蝦、蟹芹菜是不可少的,以它去搭配蔥段或青蒜。(我個人不會想用蒜苗,因為等一下會有爆薑蒜的動作。)有時人多蟹少,媽媽會加入揉碎的板豆腐以求量多,萬一失手水放太多了,沒關係,起鍋之前,打兩三顆蛋汁環繞下去,略作翻炒即可。如果水還是無法收乾,蛋汁因此呈現糊狀,那就再燒片刻,它就是「芙蓉蟹」了(見上圖)。蛋汁下鍋之後,加入先前爆過香的蔥段芹梗,略作翻炒即成。這道菜加了豆腐能吸收螃蟹的鮮味,但不宜過多,此時需要蛋汁做接合元素。「無腸公子」是下酒神品,炒芙蓉蟹可是能下酒佐餐,也能上宴席的馬祖代表佳餚之一。

 

在莒光有人用蟹肉來曬蟹鬆,隨著海洋資源日漸枯竭,此情此景現在只能當故事來說了。但是,畫餅充飢,咱們用幻想的方式,將自己置身於40年前的北竿或白犬,……用蟹鬆來燒大白菜、下麵條、或煮火鍋,火鍋中丟幾片淡味鰻魚乾、再拋幾顆馬祖魚丸、面前一杯溫熱的薑糖老酒,…大家光憑想像就會認同:馬祖的冬天會是充滿幸福的季節。

 

回望白犬:東海老兵登島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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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海老兵與眷屬(周小馬攝)

今年6月2日,文化局辦理東海部隊老兵〈再登白犬島〉活動,我有幸參與盛會,惜因天公不作美,大雨滂沱,十多位老戰士及家眷在馬祖領空盤旋數圈,又飛回台北。三個月後的9月2日,再次在松山機場見到老兵,都是80歲以上的老者,個個精神奕奕,神采粲然。他們每人戴一頂藍色帽子,繡上白色「海堡」,大聲地以家鄉話交談,在候機的人群中非常顯目。

「海堡」就是「海保」
「海堡」就是「海保」

初次看到「海堡」二字,心中狐疑,是不是「海保」的筆誤?後來才知,這支於民國38年6月3日,於川石島成立的非正規部隊,約有4千多人,分散在岱山、四霜、浮膺、西洋、白犬、平潭、烏坵各島嶼。從北到南,有如海上城堡一般,扼守廣闊的福建海域。這4千多人的部隊,一度冠以「海堡」之名,其中約1千5百人駐守白肯;在糧餉不足、身分未明的情況下,有5年時間成為屏障台灣海峽一股重要的武裝力量。

民國43年,這支以突擊敵後作為主要戰術的部隊,走入歷史。多數官兵歸建國軍,移防金門、臺灣;但也有許多人留在馬祖,以其學經歷與技藝訓練,轉型教師、公務員、廚師、裁縫、金飾、糕餅、理髮…等各行業。這些馬祖鄉親慣稱「海保」的同鄉或他鄉之客,說共通的閩東方言,為以漁以農的馬祖民間,在番薯與魚鮮之外,注入更豐沛的源頭活水,以及更多元的謀生選擇。

這次再訪馬祖的老兵是由東海聯誼會會長,高齡86歲的王宗猶老先生領軍,包括七位東海部隊成員及眷屬、王調勳司令的千金、外孫女與媳婦、參謀長何善寶先生的公子、千金,一行17人,在縣長的接風宴之後,入住鐵板的飯店。

東海聯誼會長王宗猶先生致詞
東海聯誼會長王宗猶先生致詞

飯店臨海,海浪輕拍堤岸的聲音激起王司令與何參謀兩位千金的遊興。路燈昏暗,我擔心她們年歲大,路況不熟,便陪著往海邊走去。鐵板澳口的堤岸圍成弧狀非常優美,海風輕拂,遠方漁火明滅,兩棲成功隊透出的燈光在海面晃動。遙想當年,她們的父兄在馬祖活躍的年代,在那樣一個男性世界中,八、九歲的小姑娘,必定如公主一般集寵愛於一身吧!

王調勳司令千金與外孫女
王調勳司令千金與外孫女

次日,正是九三軍人節。始終未被國防部接納為正規部隊的這群老兵,終於踏上昔日戍守之地—白肯(犬)島,距離部隊解散、離開成功門那天,已經有63年了。老兵們都說,除了新建的碼頭,青帆港大致仍維持當年青蕃村的模樣,城門還是當年的成功門(現中正門),陳大哥廟升格為陳元帥廟更見巍峨壯觀。他們合十敬禮,感念陳元帥庇佑,在經歷那麼多的磨難之後,耄耋之年猶能重溫熱血青春。

昔時成功門後改中正門
昔時成功門後改中正門

 

向陳元帥合十敬禮
向陳元帥合十敬禮

中正門前歡迎儀式簡單隆重,文化處特別安排軍號開幕,當嘹亮的立正號奏起,氣氛頓時回到肅殺年代,大家正襟危坐,接受王副縣長的歡迎。等到王宗猶會長上台致詞,談起當年九死一生、肝膽相照的游擊戰友,已是淚流滿面。他提到過去十多年來,「東海聯誼會」為自己的青春,為五年的無給付出爭取最起碼的尊嚴。他們以衰老之軀,奔波於國防部、退輔會、立法院,不知走了幾遭;而所有的請願、訴狀、公文,都變成沒有回應的呼喊。

聆聽東海傳說
聆聽東海傳說

隨後,老兵們穿過城門後面,有如時光隧道般那段窄窄的樓梯。《東海波濤》作者,參謀長何善寶先生的公子何小松童年在此度過。感謝他為我們導覽,一一指出記憶中的部隊配置,包括:參謀本部、廚房、住家、司令台、操場、辦公室、醫務室、營房、碉堡、檔樓、西方公司、吳航國小等舊址之所在,甚至為我們描述,處決匪諜後,拎著兩顆血淋淋的人頭遊街之處。

何小松先生的舊居
何小松先生的舊居

等到一行人走到當年稱「海屋」的「山海一家」司令部,見到新落成的大樓,雖然建材與格局仿效初時形制,但是變高變大後的新版「山海一家」,比起40年代的海屋、或60年代改建的「山海一家」,顯然已經失去當年素樸、剛毅、草莽的核心本質。我幾乎不忍直視何小松先生黯然失望的神情。

60年代改建的山海一家
60年代改建的山海一家

小雨後的晚間非常涼爽,文化處精心安排閩劇露天演出,前後台皆是素人的馬祖戲劇團令人驚豔。當晚的戲目是《桐油煮粉干》,唱詞非常逗趣。媳婦、婆婆、縣官、女婿乃至於衙役,不論唱腔、身段、念白皆有模有樣;地區雲台樂府擔綱的文武場,也非常精彩。台下觀眾坐著、站著,黑壓壓一片,老兵們尤其專注。劉義榮老先生感受特別深刻,他曾是海保部隊「海豐劇團」的一員,曾經指導過東引耆宿陳瑞琛、陳振根唱折子戲;論輩份,還是當晚飾演婆婆、來自東引劉碧雲校長的祖師爺呢!

馬祖戲劇團演出
馬祖戲劇團演出

次日往下沙(東莒),探訪位於大坪村八駿部隊的指揮部(第三支隊改編)。曾是支隊長陳逸民貼身傳令兵的曹常來老先生回憶,滬澳(福正)外海的防波堤就他們修建的。當年沒有水泥,他們上山下海找石頭,一塊一塊壘砌堆積。陳富慶老先生說,海城號砲艇突擊後回航,嚴重受損,他們把破船拉到沙灘,沒有電焊工具,他利用沈船堪用的材料,以鉚釘一片一片的修補船殼。

時間很快,三天兩夜的行程一下過去。王會長說,四千多位海保老兵,60多年來失散凋零,目前僅約2百餘人在世。我望著陳富慶先生持有的通訊錄,那一行一行觸目心驚的紅線,代表已經先行離去的戰友,且每月、每年都在增加,當所有名字都被紅線掩蓋,那一度活躍閩東海域、出生入死的東海老兵,是否就永遠埋葬在歷史的灰燼裡?

紅色線條是先行離世的戰友
紅色線條是先行離世的戰友

帶著上一個世代的綿綿鄉愁,老兵們搭乘下午的班機陸續回台。曹常來先生把他珍藏的老兵名冊留給我們,劉義榮老先生也把保存多年的《東海部隊奮鬥史》捐出。關於「海保」部隊的來龍去脈,形之於文的只有「東海聯誼會」編纂的《東海部隊奮鬥史》、何小松撰寫的《東海波濤》,以及零星記載於縣志、鄉志裡的段落。而馬祖民間歷來關於海保行蹟的傳說,更是繪聲繪影,莫衷一是。他們如何聚集成軍?為何加入海保部隊?參與哪些重要戰役?他們是海盜嗎?西方公司的角色?小香港的由來……?

曹常來老先生賢伉儷與外海防波堤
曹常來老先生賢伉儷與外海防波堤

這些不僅是我們,也是多數馬祖鄉親的疑惑。在老兵登島前夕,我與文化處吳處長、好多樣工作室廖小姐、戰地文化遺產協會王校長,共同商議幾個訪談主題。希望重返舊地的老戰士,在回望過去之際,能夠留下書本以外的更多細節,讓我們從中發現、觸摸、理解與想像,填補戰地政務施行之前,那段兵燹混沌、多面向且難以捉摸的時光。

然而,這畢竟是63年前的回憶,回憶永遠不等於真實。

 

 

馬祖地名趣譚—-說東引「樂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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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引南澳

前一陣子翻閱《東引鄉志》,看到該書對樂華村命名緣由的介紹,個人深感興趣。《鄉志》說:「(樂華)原名『老鴉角』,因為白馬尊王廟前一塊露出海面的礁岩,形狀酷似『老鴉』,(後來由於興建中柱港聯外道路而被埋入土中)於是民眾稱上方的聚落為『老鴉角』。民國30年間,鄉中兩位耆老為雅其名,改稱為『鑼鈸角』……。後來行政公署為雅其名,再改寫為『樂華』……。」由此可見樂華村的定名也曾有一段曲折的過程。但是,我倒認為,此地的定名並沒有這麼複雜。

 

我們將《鄉志》記載的時間點做個排序:先有一塊狀如「老鴉」的石頭立於海邊,因此,這個村莊就稱之為「老鴉角」。民國30年間,鄉紳為求文雅就將村名改為「鑼鈸角」。國軍轉進之後,再改寫為「樂華」。以上史實都是發生於近代,考證並不難,相信《鄉志》作者在撰述之前必定做足了田調徵信的功課。

 

去年有個機緣,一周之內走訪了馬祖四鄉五島。東引是我二度重遊之地,前後兩次時間隔了36年,地景地貌的變化自不在話下。忙完公事之後到各地遊走。東西二島,一堤相連,人為的「滄海桑田」確實會掩蓋了許多浪漫的傳說。來到白馬尊王廟前,抬頭仰望,猛然驚心,「樂華村」得名之原因豈不就在眼前!古人說:「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卻毫不費功夫。」這句話頗符合當下的心境,回到客店立即寫下札記。下圖無論是遠觀或是近瞧,它像極了青蛙的側身。(圖後附上青蛙的實體照供大家做比較。)

 

樂華村石頭蛙
樂華村石頭蛙

 

蟾蜍。王順海先生拍攝
蟾蜍。王順海先生拍攝

 

青蛙。王建華校長拍攝
青蛙。王建華校長拍攝

 

前述,此地的定名並不複雜,這必須先瞭解古文字的演變才行。(見下圖)

 

古文字演變圖
古文字演變圖

 

上圖第一個古文字是青蛙的甲骨文寫法。它就是楷書的「黽」字,《說文解字》以蛙類來解釋它。到了鐘鼎文時代(第二個古文字),它的形體卻走樣了,不僅頭部變成三角,左右一對前腳也長出類似螯狀肢體。緊接著,人們就用它做三種完全不同類的昆蟲母體來進行造字。第一種在頭頂加「朱」加「知」,就成為「蜘蛛」的後起字。第二種在字上加「元」加「敖」,成為海中大鱉的「黿」和「鼇」。第三類是在字的上方、字的旁邊添加「圭」、「皮」、「曷」,就成了「青蛙」、「蟾蜍」(替代字為「老婆」)和另一種蛙類「青蛤」的專用字。(圖中的注音是國語讀音,方言注音詳後。)

 

我不知道青蛙的種類有多少,但馬祖的蛙類大概只有下列三種。

  1. 黃蜱 (ㄨㄛㄥˇ ㄆㄝˋ,uongˇphɛˋ)。

馬祖最常見的種類,它總是在春、夏季時活躍於野外水田裡。

  1. 老婆 (替代字。ㄌㄡㄎ ㄆㄛˋ,louk phɔˋ)。

它就是蟾蜍,俗稱癩蛤蟆。一年到頭蟄伏於幽腐之境,但周身都是中藥聖品。

  1. 青 [曷黽] (ㄑㄧㄤˋ 兀ㄚㄎˊ,tshiangˋ ngakˊ)。

這種蛙類我不知它的學名。它最大的特徵是躲在深沉幽暗的坑洞或水井裡,

叫的聲音很低沉,而且背上有兩條金線。因為它的叫聲如「嘓嘓」,所以,就

以它的叫聲做它的名稱。雖然如此,還是有馬祖鄉親稱它為「黃蜱老 [曷黽] 」

(ㄨㄛㄥˇㄆㄝˇㄌㄡˋㄚㄎˊ,uongˇphɛˇloukˋakˊ)。

 

容我冒昧且大膽的推測,在古早的社會裡,想必人人都能叫得出這種蛙類的名稱,但是,不見得都會書寫它,尤其是最後一字。所以,用變通的方式寫了替代字。歷史上就有人將它寫成「青蛤」,或稱它為「土鴨」。話說回來,「[曷黽]」不是常用字,一般人只能寫出音近的「老鴉」。語言文字在社會上通行時,好寫、好說、好唸的必然流傳久遠。「老鴉」傳到後世,人們「先入為主」,根據文字去認知它的形體,結果誤以為「老鴉」就是「老烏鴉」。接下來就產生了許多「美麗」的傳說。當地鄉親舉目四望,不見烏鴉之形體,唯一能說的理由就是,它被「人為」的力量破壞了。卻萬萬沒想到,答案卻在白馬尊王廟的上方。換言之,東引樂華村之得名,可能是因為這一塊巨大的蛙石—–老 [曷黽] ,而非「老鴉」。

 

福州方言的變化雖然繁富,但是仍然有系統、有規律可循。粗略來說,兩字構成一個詞彙時,前字若屬入聲字,後一字的聲母讀音不變;上字的韻尾若屬陽聲韻,也就是ㄤ、ㄥ的韻尾,下字的聲母若唸國語ㄍ、ㄎ、ㄏ的,它會音變成兀(ng或ŋ);除此之外,下字的聲母會變讀成零聲母。所以,同一種青蛙,說「老 [曷黽]」等同說「青 [曷黽]」,但下字的發音明顯不同。而且聲母ㄍ、ㄎ、ㄏ的變化是連動的。台灣的「艋舺(ㄍ,k)」日據時代被譯成「萬華(ㄏ,h)」,此可旁證東引的「老 [曷黽](ㄍ,k)」被改稱為「樂華(ㄏ,h)」是符合音理的。

 

地名會隨時代的變化而改稱,因此,後人進行考述是有一定的難度。大膽的假設,合理的推論,雖然是必要的手段,但還是要謹慎將事。為避免陷入蛋生雞、雞生蛋的「循環論證」,在文章書寫期間,我曾多次求教於東引朋友:「石蛙是自然生成的呢,還是出於人工雕鑿?」因為「天然的」或「人為的」會決定答案的正確度啊。

 

(開版的東引南澳老照片是翻拍自《典藏馬祖》)

馬祖地名趣譚—-說東引「燕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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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地之所以得某名必有其原因,名稱無論雅俗,都是社會進化史的元素之一,後人必須加以尊重。地名之所以能流傳至今,文字的因素和功能要佔一半以上。漢語是單音節的語文,同音字特多,人們在無法書寫的情境下會用同音假借、同義訓讀的手法進行暫時借用,這是人之常情,無可厚非之事。我們研究地名的來龍去脈,最大的目的,並不在於用自認為「正確」的名稱去更改積習已久的舊名,因為其中有太多的情感因素在內,簡單的說,族群中的共同記憶是無法取代的。故地名研究的結果,有時只是讓人們瞭解某地之所以誤說、誤寫的道理,若要據此鼓吹更改,可能難逃冬烘學究,刻舟求劍的批評。因此,要不要改舊名是一回事,不必更改而知其錯誤的原因所在,那又是另一個層次的問題了。

 

馬祖地名的改變和國軍轉進來此有很大的關係。以東引的「燕秀」為例,這絕對是後來的寫法。根據當地的耆老說,燕秀是因「燕子的窩巢」而得名。既然如此,此地應寫成「燕宿」,不能口中說「ㄧㄢˋㄋㄧㄡˇ」(權宜注音),而手寫成「燕巢」,更不能寫成「燕窩」。宿、巢、窩、……固然有部分意義相通,但讀音完全不同。好比說,福州人把房子失火(火災)說成「火燒厝」,絕不能說此三字之音而手寫「火燒家」、「火燒宅」、「火燒房」、「火燒室」、「火燒屋」、…雖然意思相同或相近。

 

古文字字形演變圖
古文字字形演變圖

 

「宿」的甲骨文寫法有二,與隸楷的形體最為接近的是第一種寫法(見上圖),它的文字結構象「人在屋內蓆上休息狀」。所以,詞義引申之後產生了窩巢、居住、夜晚、星象等概念。鄉親們形容紊亂的房間為「狗窩」、「豬窩」,方言說「犬ㄒㄧㄨˇ」、「豬ㄌㄧㄨˇ」,注音的漢字就是「宿」。(ㄧㄨ的音節是中國南方方言特有的,若用ㄧㄡ也行。)國語的「宿」有三個讀音,即:ㄙㄨˋ、ㄒㄧㄡˋ、ㄒㄧㄡˇ。而馬祖方言它只有兩個讀音,一讀為ㄒㄧㄨˇ(siuˇ),另一讀音為ㄙㄛㄩㄎˊ(sφykˊ。此為入聲字音。)所以,東引的「燕秀」若以音義切合的標準來看,它應該要寫成「燕宿」才是。

有朋友認為本詞彙應該寫成「燕巢」,但「巢」的方言說ㄗㄠˋ,它和「造」、「灶」、「燥」的國語同音,因為語音搭不上關係,所以,我們不必去考慮它。也有東引的老鄉親認為,燕秀本應該寫做「燕岫」。這個說法雖然有道理,但不完全正確。因為詞意可通,卻通不過語音天秤的衡量。「秀」與「岫」國語同音,而馬祖話卻不同音。兩字的國語雖然都是讀去聲(第四聲),但它們的古音卻各有來源,換言之,「岫」是陽去調,它和方言的「受」、「壽」同音,聲調符號是「^」,調值是「242(Re Fa Re)」,唸的時候聲調上揚然後再轉下來,學界有人稱它為曲折調。「秀」是陰去調,它和方言的「繡」、窩巢的「宿」同音,方言的聲調類似國語的第三聲。「岫」的字義為「山洞」、「峰巒」。「燕岫」的詞義可以解釋為「燕子出入於山脈的涵洞中」,但該詞彙的語音完全不符合東引鄉親的口語。因為「燕岫」構詞完成後,第二字的音變會讀成與方言的「尿」同音。若果真如此,這個地名方言要說成「燕尿」而不是說成「燕扭」了。可見「燕秀」的寫法是來自「燕宿」的音義,它不太可能是來自「燕岫」和「燕巢」。

話說到此,鄉親一定會問,那「燕秀」要不要改成「燕宿」?我認為不必,因為改名換字茲事體大。某地之名若已約定俗成,而且已被官方認證過的,我們可「放過」它,只要將研考所得登載於類似鄉志、縣志等文書中,讓人瞭解發生錯誤之緣由即可。它的情況和「澳」、「沃」不同,在馬祖社會上「澳」、「沃」目前是互見並用的,但「澳」、「沃」的音、義都不相同,為了不使語意混淆、誤用,我覺得必須用正確的「澳」更改錯誤的「沃」。而「燕秀」並無此困擾。

本文的燕秀景觀照片為禮民校長提供,王校長同時和碧雲校長、翠玲主任等接受訪談。讓我知道了許多與東引有關的趣事,真心地謝謝大家的協助。

消失的9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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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58年9月30日馬祖日報
民國58年9月30日馬祖日報

(一)

民國58年9月30日馬祖日報
民國58年9月30日馬祖日報

9月,真是個災難的月份。17年前921中部大地震奪走2415人的生命、15年前911紐約恐攻2977人因此喪生。比這兩樁天災人禍導致的悲痛事件,更為遙遠的過去,還有一件令我這一代馬祖人,曾經憤慨激越、悲痛哀傷,甚至讓許多人因此步上從軍報國之途的929「梅石中正堂」砲擊事件,正是發生在距今47年前的今天,也是在秋颱過後,一個寧靜黯淡的夜晚。

事件發生次日,馬祖日報以顯著標題報導:「匪炮濫射我村落,造成慘重之傷亡」內文描述:「共匪昨晚砲擊我南竿地區,梅石附近中彈一發,居民邱○○當場死亡(女18歲,住介壽村)另有居民重傷10人,其餘輕傷9人,重傷者已送陸軍醫院救治,輕傷則包紮返家。」

那時我讀馬祖高中一年級,開學不久,剛戴上象徵高中生的大盤帽,興奮之心猶未平息;遭逢此事件,頓時覺得恐懼與惶惑。當得知往生者是一名新婚且有身孕的少婦,還有一名年僅3歲,未及長大的小童,世界即刻變得沉重與陌生,無可理解,也無可預測。在後續一連串誓師大會、遊行吶喊,乃至作文演講等聲討行動中,一連數日心情彭湃起伏,彷彿聽見血液奔流的聲音,鮮明而悸動,16歲的少年之心從未與國家如此貼近。

(二)

胡宗暐先生與清新商店
胡宗暐先生與清新商店

上個星期,在桃園八德拜訪一位馬祖鄉親圈子中,甚為活躍的年輕一輩,胡宗暐先生。他是南竿梅石人,國中二年級就搬來台灣,在瑞祥里開了一間「清新」便利商店,五金雜貨都賣,其實就是現已少見的「柑仔店」。

他現任桃園老人權益會與八德市榮祥服務協會的理事長,都是無給職,光看頭銜就知道是出錢出力的志工服務。我在他店裡居然看到睽違已久,退輔會欣欣公司生產的「軍用」豬肉與酸菜罐頭。他說,附近住很多馬祖鄉親,很懷念豬肉罐頭包水餃、炒米粉的獨特香味。那已不是純粹的味覺體認,而是超越時空的場景再現與兒時回味吧!

後來我的同學胡長泰加入聊天,他是宗暐堂哥,也是桃園市殘障協會的理事兼財務長。民國51年,他小學三年級,海邊誤觸地雷失去一隻手臂。長泰兄樂觀積極,淡大畢業後在台北短暫工作,即回到桃園當土地代書,還在大湳市場開了家彩券行,隻手開車操作自如,人生與事業都經營得非常成功。

聊著聊著,我才知道宗暐的父親與弟弟,就是47年前929事件的受害者。宗暐說,父親胡水官當年是村幹事,那天領著弟弟跟他去看電影,弟弟跟父親坐在一起,他一個人坐在後排,開演不久,一發砲彈穿過屋頂,在觀眾席爆裂。

一陣驚叫慌亂,煙硝四起,父親跟弟弟立即送到醫院。長泰說,他曾去醫院探望,「我前一天去看他們,叔叔腿斷了,堂弟頭腫的好大,睜著大眼無聲地望著我!」第二天再去,堂弟已闔上眼睛,永遠看不到這個世界了。

宗暐說,父親截肢後,最讓他難過的是,政委會居然認為父親行動不便,不能續任公職為民服務。也因此父親重新學習攝影、刻印,在八三么旁邊開了一家冰果店,兼營照相館、還幫人刻印。

事件過去多年,他向國防部爭取父親的撫卹賠償,但國防部認為被匪炮所傷不符合「軍事勤務致傷亡損害補償」的撫卹條例。馬祖的政治人物每次遇到他,都說要協助爭取,同樣的話已經說好多年了。

宗暐說:「父親已經80歲,不曉得有生之年是否能夠得到應有的補償,依國防部的解釋,難道要父親向對岸索賠?」

(三)

馬祖文化局近年來推動戰地遺跡列為世界文化遺產的計畫。我想起去年12月間,剛好在馬祖,有緣旁聽江柏煒教授在歷史文物館主持的座談會。座談會結束前,吳局長見我在場,很客氣點名我發言。當時我完全沒有準備,匆忙間,僅直覺地對北竿「戰爭與和平紀念館」的展場提出看法(其實我從未參觀過北竿以外的其他戰爭紀念館)。

我的發言大意是說北竿「戰爭與和平紀念館」,陳列許多砲彈、槍枝、軍服、戰車,僅展示了「戰爭」的一面,缺乏「和平」的反思;並舉了「以色列猶太大屠殺紀念館」作例子,談到建築物本身、音樂、視覺意象、歷史長廊等,讓參觀者目睹戰爭與屠殺的罪惡,認識寬容與和平的普世價值。

我也提到了戰地政務期間,因砲擊而罹難的無辜百姓,許多人甚至連姓名都沒有留下。

後來在王花俤校長的臉書,讀到他參觀韓國首爾「戰爭紀念館」的心得。特別提到展場內「護國追悼室」與「戰爭歷史室」對逝者的懷念與追悼,以及參觀大眾面對現場的震懾與感動。

王校長的參觀感言,讀畢低迴不已!一方面印證了我對紀念館的想像,另一方面也覺得「戰爭與和平紀念館」的宗旨,本來就應該讓後世人類記取戰爭的蠻橫、屠殺的罪惡,進而懷抱寬容,珍惜和平。

我甚至覺得做為人類文化遺產的戰爭遺址,也應朝著體現此一悲願的方向描摹營建。

(四)

50年代 珠螺軍人公墓
50年代 珠螺軍人公墓

位於南竿珠螺的「軍人紀念園區」,前身為「珠螺軍人公墓」。每年九三軍人節都要舉行盛大的秋祭, 司令官、秘書長、縣長,島上各級長官都要親臨祭拜,行禮如儀。一時星光閃閃、梅花互映,吉普車停滿廣場,憲兵崗哨沿階排站,站成一條威武雄壯的人龍。

一年之中也僅有這一天,人們才會憶及這個英雄埋骨之地,其他時間,人煙罕至,只好任其荒蕪、寂寞。一座如此巨大森嚴、依山盤踞,有如南京中山陵的雄偉建築,彷彿只為一天存在;觀光客不來,本地人不去,沒有人看見,也沒有人記得。

屢次與珠螺鄉親談論「公墓」議題,大家都覺得無奈,姑不論當年土地被徵收的辛酸不滿,普遍瀰漫一種為何要將公墓建在我家隔壁的心態。為馬祖獻出寶貴生命的英靈,應當永世緬懷悼念,但是許多在戰火中犧牲的馬祖鄉親,譬如胡小弟弟,也應當被記得,被寫進島嶼的歷史之中,他們本身就是歷史。

舉世聞名的以色列猶太大屠殺紀念館,大部分建於地下,去過的人無不震懾感動,深為人類的邪惡、冷血感到羞恥。紀念館的原名Yad Vashem來自於聖經:「我必使他們在我殿中、在我牆內、有記念、有名號、比有兒女的更美。我必賜他們永遠的名、不能剪除。」希伯來文Yad Vashem,就是「有記念」、「有名號」的意思。

在思考推動戰地遺跡列入文化遺產的同時,我們實有必要擴大「軍人紀念園區」的思維,爭取預算,重新向世界徵圖,將公墓樣式的紀念園區,設計轉換成類似「和平紀念館」的建築。如此一方面去除長期背負在珠螺人、乃至於所有馬祖人身上「公墓」的鬼神聯想;另一方面、納入所有在戰爭中失去生命的軍民同胞,名字銘刻在莊嚴肅穆的牆上,他(她)們將「有記念,有名號,比有兒女的更美。」

(五)

在結束與宗暐訪談時,宗暐告訴我,與人世僅有三年緣分的胡小弟弟,他叫胡中銘,如果在世的話,今年(2016)剛好50歲。

 

註:

曹賽娥:憶起這個事件,應該是民國58年代我是在這年元月Z日夲人當時也在場,

陳修珠:當年我堂哥買了兩張票找我一起去。我卻跟他鬧蹩扭怎麼說我都不去!結果~那2個座位就是我們的坐位。逃過一劫!

929慘案發生後,我方發起報復活動

馬祖福州語唸謠教與學:〈真鳥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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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鳥囝

 

 

小時候,常在夏天的夜晚,聽到長輩教子弟「盤詩」(唸詩歌。ㄅㄨㄤ ㄒㄧ,puangsi)或唱兒童唸謠,如,〈真鳥囝〉、〈月光光〉、〈搓丸七搓搓〉、〈番囝刣儂〉…等。

有時會發現各家內容不盡相同,這說明了歌謠的來源多方,有些是施教者隨興所添加的。雖然如此,這些題目相同,內容有異的謠詞,卻因為孩童們玩在一起結果被統一了。

 

我們翻開各種歌謠集,不難發現,同樣歌謠的題目,但它們彼此之間內容略有差異,甚至完全不同。其實這種現象在中國民歌中是常見的。既然它們的來源不一,內容有長有短,有鄉親把〈真鳥囝〉寫成〈珍鳥囝〉,那也不足為奇了。

 

「真鳥囝」到底是什麼鳥?沒人說得準。有人說是麻雀,有說是小喜鵲,甚至有人說是烏鴉(見馮愛珍《福州方言字典》p.221),眾說紛紜不知誰是誰非。教唱這首念謠的目的不在考證鳥類的種性品名,所以,棘手的問題暫時先擱下,我們就來討論謠詞裡的音理現象。

 

童謠的教與學,必須考慮到受教者的年齡成熟度。因為孫子年齡小,我只能以簡短的勵志話語,配合韻腳教他朗誦。背後的真正目的是希望同年齡的小朋友,能將「用功讀書」的觀念牢記在心。這首念謠雖然很短,但有幾則重要的福州方言音變條例在此呈現。現在我為大家略做說明。

 

1.「鳥」的方言說ㄗㄡ+(tsou33),國語無此聲調。「囝」的俗體字作「仔」,福州方言讀音為ㄍㄧㄤ+(kiang33),這是個別字的讀音。文字一旦組合成詞彙時,前後字之間的聲母、韻母、聲調會互相影響。此時「鳥」受「真」的影響,聲母的ㄗ會變成舌尖面濁擦音,國語無此音,所以注音符號沒有它。用國際音標的「ʒ」最為貼切,馬祖的母語課本就是用它。

 

2.「囝」的聲母本是ㄍ,因為受前一個字的韻尾影響而變成零聲母,所以此地要讀ㄧㄤ+ (iang33)。福州方言的變化雖然繁富,但是仍有規律可循。同是喉音的ㄍ、ㄎ、ㄏ,它的變化是連動的,換言之,它的變化規則是相同的。「花」的聲母本是ㄏ,也是因前一個字的韻尾影響而變成零聲母,所以此地要讀ㄨㄚ。

 

3.既然說ㄍ、ㄎ、ㄏ,它的變化是連動的,那為何這裡的「瓜」卻不會變讀零聲母,依然要讀ㄍㄨㄚ呢?這牽涉到入聲字的讀音問題。入聲字的語音特質是「短而促」,韻尾有ㄎ(k)做收束。說簡單一點,前一個字有此「剎車」動作,使它的影響力不達於下一字,所以下一字的聲母依然是存在的。這也間接證明福州話的入聲是存在的,若無入聲做條件,「傻瓜」的福州話會說成ㄙㄚ ㄨㄚ(sa ua),而不是ㄙㄚㄎ ㄍㄨㄚ(sak kua)了。

 

研究語言、語音的人,沒辦法「規定」或預測今後語言會如何變化,只能根據學理來解釋,當下所聽到的語音它為何有此變化和結果。有人嫌其枯燥與繁瑣,然而我卻認為其中有很高的趣味性。

 

馬祖戰地故事~梅石村~我依嬤的村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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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祖戰地故事~梅石村~我依嬤的村莊


1956年馬祖成立戰地政務委員會,各村紛紛改名,而梅石澳早期名字叫做美瑞澳,之後就為梅石村了,牛角村改為復興村,山隴改為介壽村等…村莊都因國軍來馬祖後重新換名編制村落

1960年民國49年梅石澳最為興盛,除了有中正堂電影院、831軍官區和士兵區特約茶室、工兵教室、軍方營站等…軍事場所外,民間部分有餐廳、冰果室、理髮店、澡堂、洗衣店、撞球店、雜貨店等…消費商店,其中最厲害的就是雜貨店,馬祖早期的雜貨店不輸給7-11,而且比較厲害,厲害什麼呢,提供項目有(煮泡麵服務,衣服送洗服務,送貨服務、代收信件服務、借錢服務、限馬祖使用紙幣交換服務等等…)大部分的店跟現在馬祖人做生意一樣,非常多元,澡堂兼賣雜貨,餐廳兼做撞球店、所有馬祖村落店面要服務一個島嶼至少8000到1萬多阿兵哥和村民,生意非常好,在民國70年代到80年代北竿澡堂的價格為30元,不加熱水也有優惠15-20元一缸,南竿澡堂50元不加熱水20元,而且除了洗澡剩點水還可以洗衣服,一個禮拜不洗澡不洗衣服非常頻繁,還有更誇張,為了買酒喝,不洗澡1個月(只擦澡都有~佩服佩服),而阿兵哥部隊要分批放假,如星期三步兵星期日砲兵,不然無法消耗消費的阿兵哥們,也會發生排隊衝突打架(小時候我最常在村莊最有名的麗賓餐廳看阿兵哥在外頭打架到憲兵來,馬上散開)台灣生啤的催化。

北竿得天泉澡堂
北竿得天泉澡堂


梅石村因為831關係電影院關係可說是馬祖西門町(勝利的加油站),而為何叫831?因為首創仁武特約茶室電話分機為831,所以阿兵哥自然就已831為消費時和弟兄的暗號啦(當然傳開了就不是秘密了),因為早期49年前沒有詳細規則,特約茶室為委外承包軍民經營,因而利益勾結欠帳不明確是常有的事,所以制定了各縣市娼妓管理辦法,57年引用母法實施細則特約茶室管理規則,杜絕官商勾結,60年開放了無眷屬公務人員也可進入消費,在80年解除特約茶室,81年解除戰地政務,軍營開始陸續裁撤,馬祖村民在68年遷移,81年阿兵哥數量減少很多村民陸續也到台灣定居了。梅石村就此開始落寞。

特約茶室旁的工兵工程教室
特約茶室旁的工兵工程教室

參考資料:馬祖老兵戰士、江柏煒教授、馬祖文史資料查詢系統、北竿得天泉澡堂老闆;如有錯誤歡迎指證,謝謝

註:馬祖戰地故事~梅石村(美瑞澳)我依嬤的村莊(馬祖話:密里奧~同音)

編按:清同治十三年《福建省例》已有津沙一名的記載:「如閩縣五虎門外之南竿塘、滬澳、媽祖澳、竿塘尖,連江縣之上中竿塘、八使、下目、津沙、牛角、芹角各澳…。」至於「金沙」的說法,最早見於縣志第一冊,此說法有爭議(或有誤)。民國34 年抗戰結束後,津沙劃歸竿塘鄉「津鐵保」管轄,其中津即指津沙。民國39 年,馬祖行政公署將津鐵保撤銷,將原屬之津沙聚落獨立設置「津沙村」,並沿用至今。所以,津沙村是原名,非軍方改名。(資料來源:103年續修連江縣志)

文章轉自周小馬臉書

海保部隊憶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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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戰爆發美國國防西方公司為壓制中共軍隊的福建沿海國民黨部隊—海堡部隊—-情報、游擊部隊
民國38年8月17日國民黨軍中央派令王調勳先生到閩江沿海川石島再到馬祖西犬島為同年6月3日成立海堡部隊反共救國軍第一縱隊司令。

民國38年以前國民黨軍已在閩浙沿海設立要塞堡壘,而福建沿海及各島上也成立戰地部隊從南到北(金門、烏坵、東犬、西犬、上竿塘、下竿塘、東引、霞浦、西洋、浮鷹、四霜、浙江岱山)等島嶼,而大部分官兵是國民黨軍收編福建學校及農民等青年軍,最年輕有16歲學生,民國38年由當時的福建省調查站站長王調勳先生擔任反共救國軍海堡部隊司令。

海保部隊

福建沿海霞浦、西洋、浮鷹、四霜、浙江岱山各島嶼當時幾乎只留下一個大隊所以共軍數萬人強壓下所有海堡兵犧牲甚至自盡,不讓共軍帶有俘虜,然而這些地方就被共軍攻佔了,不然馬祖當今島嶼最靠近大陸的是霞浦三都澳外島嶼西洋島,圖中坐在防空洞前揮手劉義榮伯伯老家就是西洋島。

海保部隊
劉義榮伯伯回憶,當時從西洋島到霞浦沿海取生活用船隻用淡水,突然被共軍突襲,船上五員被槍射擊而死,熟悉西洋島劉伯伯知道哪裡有賣棺材,船隻撤退回西洋島買五副棺材,隊員一同買齊五副棺材,西洋島再度被共軍攻擊甚至收復,劉伯伯就和隨行隊員一同前往馬祖島(南竿)馬祖港,但是被國軍海軍阻擋在外海,由於伯伯是電報員,立即與海軍電報溝通,但是海軍還是半信半疑,顧不得海軍猜測,開船直闖馬祖港(馬港),海軍這時接獲大陸被攻擊霞浦沿海島嶼,隨行戒護船隻到達港口,為五名犧牲隊員在馬祖港沿海安葬,之後再往西犬島司令部,劉伯伯距今有60幾年與馬祖相隔時間,在白犬島(東莒、西莒)期間同時也是海堡海風閩劇團成員,現今終於回到他的部隊了,對於現在環境相當陌生。

民國40年美國駐台之一西方公司(CIA)情報單位提供了突擊武器裝備給了海堡部隊,並且訓練等,伯伯們回憶當時老共使用是手動式卡賓槍,他們用的是自動式卡賓槍,在大陸突擊完情資收集完就跑,對於大陸當時武器設備上已被金馬部隊壓制加上美軍軍艦在台灣海峽嚴防,使的共軍根本無法攻擊台灣,而西方公司當時有兩個駐地一個是台北花博現址地,一個就是西犬島山海一家海屋駐地最高長官為首席顧問蒙哥馬利,美方物資由承包水上飛機運送。


民國40年調派周至柔先生為參謀總長為加強沿海防禦反共救國軍分為兩隊,五虎隊、八駿隊,當時沒有軍餉更沒有食物,都是要靠民間和4000多隊員一同打魚耕農為生,其次沿海往馬尾而行進商船、英國商船、俄羅斯商船等進行搶奪物資,在核部參謀長林蔭先生主導「因糧於敵」因為當時國民黨軍沒有提供任何食物,所以現在的東莒、西莒島上還有一些些東海伯伯們搶奪的物資建造在島上痕跡。

民國41年國防部總政戰司令部主任蔣經國先生來西犬島上住一天,一天就讓經國先生感到吃驚,盡然在這樣窮苦惡劣沒物資環境下生活這麼多隊員,於是就提了「島孤人不孤,人窮志不窮」紀念王調勳司令的領導,對東海部隊所有隊員感到敬畏,但是卻始終沒有把東海部隊反共救國軍編制國防部軍隊。


韓戰停止民國42年,西方公司撤離台灣,已美軍顧問團名義入駐馬祖島(南竿)。

民國43年東海部隊(海堡部隊)解編納入國防部體系江浙總部反共救國軍第二總隊,而4000多在馬祖前東海戰士只有1257員有軍餉與食物,所以每3人共同享有1人福利,當時西犬的青帆港為全台最熱鬧及最先進島嶼,因為當時在香港情報員以船商身分購買英國殖民地香港舶來品來西莒變賣,台灣還沒有舶來品,所以西莒那時有小香港之稱。

民國45年成立戰地政務,之後的馬祖軍事總部設置以馬祖島(南竿)為基地,而馬祖島嶼統為連江縣,地名開始更改。

文章及照片轉自周小馬臉書

我與「樂隊」之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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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樂隊結緣甚早,在國小中年級時就參加了中心國小的兒童鼓號樂隊。初入樂隊時,因為個子相對矮小,再加上年級低,就被老師安排敲三角鐵。雖然它的樂音清亮悅耳,但是感覺上它在樂隊中屬於「雞肋」角色,所以,對集訓或「出勤」的場合,總是興趣缺缺。礙於師命難違,以拖待變的日子過了一整年,直到四年級時開始吹奏口琴,為自己的角色爭取到不少的「顏面」。牛角的中心國校是當時的示範學校,經常有高級長官蒞臨參訪,我們除了當學校的門面盛裝迎接以外,偶而也會乘坐軍用大卡車到馬港迎接外賓。朱超校長任內,校本部和各分班師生組織敬軍、勞軍隊伍,到南竿各重要軍事單位作演出。那時候還不太流行用電唱機播放音樂,負責伴奏的除了老師的風琴以外,就是靠我們吹奏口琴,外加大、小鼓和銅鈸來撐場面了。這在缺乏娛樂活動的當時,表演結果也獲得許多好評。

 

我對管樂器或其他類似能發聲的東西都有興趣。中心國校成立之初,由介壽國校移交來一支童軍號,在同儕中只有我能吹得動,不但能吹得響而且能吹出音階來。後來這把童軍號變成我「獨享」的玩具。因為有此「技能」,偶而在放學或假日時路過村公所(今天曹常官家的二樓),趁機偷吹海螺為樂,常常引來指導員(副村長)的不悅。因為海螺在當時是發號司令的重要工具。

 

進入初中,羨慕樂隊學長能從容自在的玩樂器,常趁其不備而偷偷的耍弄一番。彼時物力維艱,管理樂器的老師有一句名言:「吹壞不究,弄壞要賠。」這句話有強烈的「壓迫感」,大家都非常寶貝自己分配到的樂器。因為如此,學長預防我們如同防「賊」。某次因緣際會,拿起小喇叭試吹一下,很輕鬆的吹出高八度的5、6(so、la)。結果換得兩句評語,一是「馬力野霸」(用方言說)。二是「回家和你堂兄學當道士」,因為道士要吹法螺。兩年後,馬中添了新樂器,汰舊換新之後還剩下中音號巴林東及大貝斯乏人問津。當時因為見識不多,感覺喇叭口向上的巴林東樣子有些「竦」,大貝斯如同蟒蛇纏身,這些「怪」樂器讓我參加樂隊的意願大打折扣。某日升旗典禮,馮瑛老師到各班級為樂器「拉夫」。他看準了我先前的表現,卻選我吹奏極無意願的中音號,我百般婉拒,說自己患有氣喘病、門牙鬆動、…等,這些奇怪的理由,今天回想起來連自己都覺得好笑。沒想到學得樂器,在往後的求學生涯裡,卻添增了不少的樂趣。

 

 

從前馬祖的駐軍很多。今天八八坑道前方,面向山隴的斜坡地有一個營區,名叫「建國營區」,50歲左右的鄉親應該還有印象。營區內有一支「五臟俱全」的小型軍樂隊,因為地利之便,每到假日,總會有一兩位阿兵哥來學校和我切磋演奏技巧。老實說都是他們在教我,教我如何吹奏升、降半音。這些簡單的樂理在馬中樂隊裡就足夠應付了。馬中樂隊所用的銅管樂器,基本調都是降B調。這種樂器最低的音階只能吹到低音的5(so),若遇到更低的音時,必須提高用降E調或F調。此時我是樂隊隊長,參加康樂比賽的學弟、妹們,事先須將曲目或曲譜送給我彙整。因為大家不太會看五線譜,我就用最笨的方法,將每一個音符同時提高幾度,土法煉鋼,效果也差強人意。在台灣組過樂團的培勇學弟,經常在課餘時間教我和絃的道理,以及如何在小節中有限的節拍空間增加樂音,讓旋律更美、更花俏。這些課堂上沒教的知識,卻因為興趣相近的同儕不吝指導,讓我受益良多。歲月如梭,這些點點滴滴的往事,令我無法忘懷。下圖是翻拍自61學年度的〈同學錄〉。我坐著吹小號,陳元利彈電吉他,劉宏文打爵士鼓,準備開口歌唱的是來自西莒的劉宜長。

 

自得其樂的小型康樂
自得其樂的小型康樂

 

高中畢業到台灣,經常跑到台北師專找張信義,慢慢地和他班上同學混得很熟。信義的班上有一位同學,他是北師管絃樂隊的小喇叭手,每次練習後就將樂器擱在宿舍的書桌上。我看到樂器,而且又是最擅長的小號,一時不免技癢。我吹了國語老歌〈秋詞〉和〈一朵小花〉,掌聲如雷,最後以台語的〈安平追想曲〉當安可曲。當時沒電腦、沒手機,人們會以最適合自己的方式做聯絡工具。小號的主人和他的女朋友是同校同學。台北師專的男女生宿舍中間隔著一道磚牆,門禁森嚴。這位小號主人,每一次要約他女朋友時,就拿起小號對著女生宿舍吹有默契的旋律,一會兒女朋友就會出現在不遠的活動中心附近。因為我不知道這個「眉角」,那天我吹了陌生的曲調,不知他如何向女朋友解釋。

 

考進台大,新生訓練時,有社團在會場附近招兵買馬。我當場拿起小號吹奏貓王唱的,很有拉丁曲風的〈鴿子〉和當時正流行的〈白鴿〉,有一位男生用黑管為我伴奏,效果奇佳。學長好奇的問我,是否有參加樂團的經驗。當下人潮洶湧,虛榮心作祟,我「矇」他說,自己是退伍軍人,曾是國軍 * * 康樂隊的樂手。這下可好了,新生訓練兩天,他找我三次,一直遊說我參加管樂社(?)。我因為看五線譜的能力不足,為免自曝其短,所以再三婉拒,最後也不了了之。

 

大一下學期時,靠省吃儉用存了2000元,到中華商場買了一支小喇叭。回到租屋處,立刻把樂器盒子漆成銀白色,氣派十足。在新生南路的租屋處練習,常常因樂音騷擾被左右鄰居嗆聲,結果樂器封存了好一段時間。那時候的男生褲子,右側吊皮帶的布條之下有一個小口袋的設計,有人利用它來放零錢,或擺打火機。而我則用來塞喇叭嘴。每逢假日,我就帶著它到活動中心去吹奏,只要換上吹嘴即可自我陶醉半天。搬到台大宿舍,面對遼闊的運動場,我大展身手,有僑生用吉他為我伴奏,幾年下來結交了不少的外系同學。那個年代,校園民歌開始流行,一般大學生好像不太「歡迎」國語流行歌曲。有一年中文系的迎新晚會被拱上台,我表演的曲目是〈大江東去〉、〈田納西華爾滋〉和〈多少柔情多少淚〉,這些都是來自美國的洋曲子。在就讀台大期間,我自認為算是用功的學生,幾首歌曲演奏下來,讓許多教授對我「另眼相看」。

 

出席迎新晚會的表演
出席迎新晚會的表演

 

 

68年度應聘到西莒敬恆國中,這支小喇叭也跟著飄洋過海。70學年度敬恆購進樂器,打算組織小型樂隊,可惜下學期結束我到馬中任教,並沒有看到樂隊的成立。離校時就把私人小號留在敬恆,它後來的命運如何,我就不得而知了。

 

初到馬高任教,接下訓導組長職務,掌管學生校內、校外的活動事宜。當時的學校是福建省立,一切都是因陋就簡,全校教職員必須一人當兩人甚至當三人使用。與樂隊有關的事當然是訓導組的業務之一。馬中樂隊的主力人員是來自中山和中正兩所國中,高中學生已經是大孩子了,許多事情點到為止他們就能搞定。尤其是改制國立之後,學校與社區互動變頻繁了,樂隊也經常支援校外活動。我除了帶隊、指揮之外,有時還要「代吹」。勞累與趣味交織,使這段師生共譜的美好時光,永遠停在我的記憶之中。

 

想當年,高中老師胡子炎先生曾對我說:「你會唱歌更要學跳舞,學跳土風舞和健康的交際舞。」老師的意思是,土風舞可聯絡感情,大專院校非常流行;交際舞是社交禮儀之一。若女士邀舞,你卻杵在原地不敢伸手以接、邁步而出,對女性而言,這可是莫大的屈辱。胡老師已成仙多年,師訓諄諄,言猶在耳,而我依舊是「舞盲」一根。出社會忝為教師之後,除了以師訓轉知學生以外,更添加了自己的看法,「除了學跳舞以外,人生至少要學一種樂器,練好一項運動。」其實舞蹈也是運動之一,學會一種樂器,練就一項運動,不一定要上台表演或上場比賽,但是它們卻是一輩子身心自娛,身體自強的重要途徑。我深信,年齡愈大的朋友,愈能認同我後面這一句話的道理。那麼,我們就以此共勉吧。

馬祖地名「澳」、「沃」區別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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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沃港
猛沃港

多年前,「澳」與「沃」兩字的用法曾在馬祖南竿引發爭論。它起因於介壽村海埔新生地的地標樹立。碑石上刻的是「介壽沃口」,這個地標目前已改,未改之前,因為每天往來的鄉親不少,當然會有不同的看法被提出。當時官民雙方的意見不同,彼此各是其是,各非其非。後來官方從善如流,棄「沃口」而就「澳口」,爭議雖然落幕,但其他的地方未必完全更正,故質疑、爭論的情形時有所聞。最近有朋友在馬資網舊話重提,我願意再把淺見述說一次,希望能對鄉土文史工作者提供一些參考意見。

 

「村落的進出口」應該寫成「澳口」,絕不能寫作「沃口」。請聽我說明理由。《正韻》說:「奧、隈也,水內曰奧,與澳、隩通。」《說文解字》說:「隈,水曲也。」所以我們可以替「奧」字下個簡單的定義:凡是在水流彎曲可供人居住的地方都可以稱做「奧」。

 

但是,「奧」字曾經被古人當做「灶」和「灶神」義使用。《禮記、禮器》:「燔柴於奧,」這句話若譯成白話,意思就是:「以燔柴祭法來拜祭灶神。」「奧」字出現後,它難免會發生引申和假借作用。古人就以「奧」為字根去造後起形聲字。為了使字義更明確,就以不同的義類文字為部首,分別造出「澳」、「墺」、「隩」等字,這些文字的字義皆與「水邊、山漥可供人居住」的意思有關。由於彎曲之處不是只有水邊獨有,故除了水邊彎曲處的「澳」以外,又創造「四方土可居」的「墺」字。比「墺」字更晚出現的是「嶴」字,它的字義是「山坳、山漥」。而馬祖位於東南丘陵大陸棚的邊側,其地多曲折海彎,故前人將某村落稱「某某澳」,這是有道理的。

 

那「澳」與「沃」的關係又如何呢?這和民間手寫的俗體字或簡體字的習慣有關。我們先從獨體的「夭」字說起。據《廣顏》可知,「夭」的讀音有三,分別是ㄧㄠ,ㄧㄠˇ和ㄠˇ。前兩個讀音大家都很熟悉,對ㄠˇ的讀音可能比較陌生。但是誤會就是發生在此。有文字學常識的人都知道,漢字不能走拼音的路,但可以簡化,(今天大陸使用的簡體字很多是我們老祖宗所創造的,)而簡體字絕大部分是採形聲結構來表示,如:華-华;選-选;遷-迁;艦-舰;勝-胜;驚-惊……。這種例子多不勝舉。因為「夭」可讀作ㄠˇ,故棉「襖」的簡體字作棉「袄」。因為「夭」有ㄠ的音,故「嶴」的簡體字可作「岙」。因為ㄠ是「夭」的讀音之一,故福「澳」也可簡化作福「沃」。很不巧,「沃」字另有屬於自己的本音本義。本尊的「沃」字正讀是ㄨㄛˋ,方言說ㄨㄛㄎˊ(uokˊ),它是入聲字,後面尾音要立刻收束住。水由高處往下倒,這個動作就叫做「沃」。因此福州話被雨淋說「沃雨」(ㄨㄛˋ ㄩ+),馬祖人把澆花說「沃花」(ㄨㄛ ㄏㄨㄚ),把施肥叫做「沃料」(ㄨㄛˋ ㄌㄧㄠ^)。因此「沃」不能讀成ㄠˋ。只是為了創造「澳」的簡體字為「沃」,而和早已存在的「沃」字本尊混淆了。由此可知把「沃」當作「澳」使用,可能是出自民間俗用。

 

東莒猛澳港老照片
東莒猛澳港老照片

東莒的「猛沃」寫法,更是一連串錯誤所造成的結果。此地本是鄉親曬漁網,或整理漁具的地方,所以民眾俗稱「網澳」。「網」的方言有文白異讀的現象,換言之,它的文讀音是念ㄨㄛㄥ+,「拖網船」馬祖話說ㄊㄨㄚˋㄨㄛㄥ+。它的白讀音是念ㄇㄛㄩㄣ^(mφyn^),鄉親稱「補漁網」為ㄅㄛ ㄇㄛㄩㄣ^。稱「漁寮」為ㄇㄛㄩㄣ  ㄌㄧㄡˋ。(白讀音很難標注,請以國際音標為準。)這個音的漢字俗體寫成 [糸孟] ,因為電腦無此字,所以只好用組合的方式來處理。就呈現語音的現象來說,東莒進出口的聚落要寫成「[糸孟] 澳」才是。國軍來到馬祖之後,為配合反共復國中興政策,就以能激勵軍民士氣的名詞改稱「猛澳」,但手頭卻寫成「猛沃」。也有人認為應該寫成「艋澳」,可惜這詞彙的聲調與實際語音並不符合。

西尾村落名勒石
西尾村落名勒石

 

西尾霞翥勒石
西尾霞翥勒石

國軍來到馬祖之後,把許多習用的村落名稱改掉了。改南竿西尾為「四維」也是其中之一。此地位於全島的西端,稱西尾是符合事實的。「西尾」的馬祖話說ㄙㄝˋㄇㄨㄧ+。國軍用國語念「西尾」,其音接近國語的「四維」,主觀上認為「四維」典雅,詞義正面。「西尾」則詞義粗俗。這些有權有勢的外來客,那知「四維」的馬祖話是念ㄒㄧ  ㄇㄧˋ,兩者語音差了十萬八千里。(ㄨㄧ是南方方言特殊的音節之一,是國語所無,若注成ㄨㄟ也是可以。)

 

任何地點之得名必有其原因,某地中途被改了名,有時是文化強弱的問題。改或不改,都能說出許多理由。我個人認為,基於情感因素,如果對、錯的道理已經釐清了,且經過大多數人的認可,就讓它正名恢復舊觀。若無八成以上(最好是十成)的把握,還是先暫時讓它「將錯就錯」吧,因為除此以外,似乎也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

 

(本文圖片1.由東莒東旭民宿提供。圖2.翻拍於宋志富先生的《莒光老照片市集之一》。圖3.4.由四維村侯全寶村長提供。特此敬謝。)

湯熱吶是水 飲凍會 [黍尼] 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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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義】

滾燙的水涼了以後仍舊是水,米湯涼了卻能黏著缽子的內壁。

 

【引申義】

血濃於水是團結的基礎。關係不緊密的人,彼此結合可能各有所圖,所以,他們的結盟關係是短暫的。但米湯則不然,即便是溫度涼了,其濃稠的湯汁依舊能黏在缽子裡面。

 

【註解】

1.「飲」並非罕用字。它在馬祖方言中扮演兩個角色,一為動詞的喝,如,「飲水」、「飲酒」等,其方言讀音為ㄧㄥ+(ing33)。一為名詞的飲品,方言讀音為ㄤ+(ang33)。從前的馬祖,一般人家是用土灶煮三餐的,灶檯上多有開一小洞的設計。此洞為用大矣,它可容納一個小陶缽。寒冬時,將清水倒入,飯煮熟時陶缽中的水也熱了,溫水可用來餐後漱口,也可以調冷水洗碗以免凍手。
除此之外,煮飯時遇多餘的湯汁,可將它舀入陶缽保存,供家人當開水喝。
但是,當時的鄉親並不知道,這是營養成分很高的飲品。老鄉親們稱此「飲料」為ㄤ+(ang33)。

 

2.「吶」,在此用做虛字。「吶是」可解釋成:「不過是…而已」、「只是…而已」。在口語表達時,偶而做略帶輕蔑的語氣詞使用。

 

3.「黏」的馬祖話說ㄋㄧ。福州方言俗寫做 [黍尼],因電腦無此字,所以只好用組合的方式來處理。

 

【史鑑】

上古時代的商、周對峙,其實就是東、西對抗的局面。周武王、周公在推翻商政之後,開始思考商敗周興的道理,最後採取「封建」制度改變殷商之政體。也就是分封姬姓子弟、軍功人士及先聖後裔在衝要地區,借蕃國之力來拱衛中央。這些封國在封建之初,彼此之間猶能情義相挺,「禮樂征伐自天子出」的形勢維持了好一段時間,封國之間也能良性互動。但傳了幾代之後,親屬關係漸疏,再加上主客觀因素影響,諸侯國之國力強弱就區分出來了。此時,強國不斷的擴展勢力,一旦利益衝突,兄弟鬩牆的事件就搬上檯面。弱國為求自保或生存,唯一的手段就是尋找保護國。所以,一部《春秋》史,戰爭與會盟幾乎成了主體。中原各國結盟離不開甥舅、叔伯子侄關係的外交辭令。到了抵抗外侮時(尤其是對抗楚國),一句「漢陽諸姬,楚實盡之」(漢水北邊的周朝子弟,已被楚國消滅殆盡。)力道強勁足以激發同仇敵愾的意志。因為「胳膊往內彎」的呼籲,使晉文公在城濮之戰取得最後的勝利,並且一舉定霸。

 

【運用】

這是借日常生活經驗做隱喻,強調「團結」的重要。這當然是檯面話。人是群聚性的動物,生活裡難免會遇到「商量」、「協調」甚至「談判」等情事。善用此語能讓事情的成功率提高。每逢選舉時刻,候選人有針鋒相對,也有君子之爭,但是私底下合縱連橫可能從未少過。在選情白熱化的時候,可用這句話來「攀親」與「結黨」。對尚在搖擺的宗親票源一定有開拓之功。

 

接下來我畫蛇添足的設想一個場景,先用馬祖方言書寫情境,然後再用國語翻譯於後,如此就更能理解它的用法和意義了。

 

「兄弟啊!你揢我做清楚仂繭。舊底儂講聲音:湯熱吶是水,飲凍會 [黍尼] 缽。自家儂都是衛自家儂。總款道理若伓捌,你就是號啦飯桶。」(請用馬祖話說)

 

國語翻譯:「我說兄弟啊!你給我搞清楚一點。從前人說:湯再熱也不過是水,而米湯放涼了,它會黏在缽子裡。自家人都是護著自家人。這種道理若不知,你就是個笨蛋。」)

 

      (本句俗諺語係林元忠校長之尊翁林宜水先生提供。特此敬謝。)

馬祖唸謠教與學:〈依哥看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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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哥看親
依哥看親詞本

舍妹誕生時,外婆住在我家為媽媽「做月痢」(坐月子。ㄗㄛˇ 兀ㄨㄛˋ ㄌㄟ^ tsoˇ nguoˋ lei^)。那時候外婆眼睛尚未全盲,有時抱著襁褓妹妹幫忙顧店。顧店時老人家最常念的童謠有幾首,我至今印象還很深刻,〈依哥看親〉就是其中的一首。這首謠詞的意思是:

 

一根竹子細又輕,
阿兄騎馬來相親。
看見阿妹長得俏,
明年送禮來娶親。

 

整首唸謠的文詞很簡單,「嬝」、「裊」、「嫋」三個字是異體字,讀音相同,都是做「輕柔、柔軟、搖曳」的解釋。外婆沒念過書,這首兒歌應該是學習來的。猜想文詞的原創者一定是民間素人,因為若出於文人之手,絕不可能會用相同的「親」字做韻腳。在我的記憶之中,外婆念的第二句話常常有變動。有時念「過山依哥來看親」,有時會念「金剛馬母來看親」(由語音推定漢字寫法)。前一句不難理解,可是,後一句的意思「數十年如一日」,一直沒搞懂。外婆在我念初中時過世,當時也沒想到自己會走上方言研究之路,何況彼時又是如火如荼的推行國語運動時刻。所以,依樣畫葫蘆的跟著唸,完全不知道這是問題所在。

 

從前的馬祖交通極為不便,國軍來了以後,造橋鋪路是德政之一。因為陽關大道已開,許多先人走過的古道捷徑,如今早被埋在荒煙蔓草之中。老鄉親稱鄰村、外村為「過山」(ㄍㄨㄛ ㄌㄤ,kuo lang),是有它的時代背景的。現在的馬祖,島上的交通大為改觀。轎車已不再是奢侈品了,人們把走路當成追求健康的項目之一;把尋找「古道」、「魚路」當做文化事業在經營。古人若地下有知,必然會為自己「先生」而扼腕不已。

 

首句的「竹」是入聲字。所以,注音符號與拼音音標末尾有ㄎ(k),它是不發音

的,簡單的說,只是扮演「剎車」的功能。說的時候尾音要立刻收注,因為有它,才能顯現入聲「短而促」的語音特色。請大家仔細地聽我的音檔即可明白。為了好教、好學,我在改寫的時候把原始內容做了調整,但保留了最重要的韻腳。謠詞中的「輕」、「親」,在國語中是不能押韻的,因為前者以ㄥ為韻,兀(ng)是韻尾,而後者以ㄣ為韻,它的韻尾是ㄋ(n)。古漢語三個陽聲韻母ㄇ(m)、ㄋ(n)、兀(ng),到了國語消失了ㄇ(m),到了我們的方言—-福州語,三者歸一,換句話說,福州方言三個陽聲韻合併成一個兀(ng)。所以,《戚林八音》將「賓、兵;金、經;輕、欽;青、親;真、爭;新、星;音、英……」諸字全部收在「賓」字母(韻)內,也就是說,這些字在福州方言中都是同韻、可以押韻之字。如果把這些字和「安、骯;善、上;銀、營」諸字,請ㄢ、ㄤ不分,ㄧㄣ、ㄧㄥ難明的馬祖鄉親來念,說是整人也不為過。

 

既然有不同的版本,這表示它的來源多途。鄉親們若曾聽過,請比較不同的內容,尤其是第二句的「金剛馬母」到底所指為何?是外婆念走音了呢,還是出於我的誤聽。這可是我近十幾年來想要解決的問題啊。

 

各位朋友看到謠詞的內容,可能會認為敘述不合理、超現實、不合邏輯等。但時光荏苒,歲月如梭,我聽到清亮的童聲,眼前浮現的卻是:一個慈祥的姥姥…,抱著襁褓女娃…,以手臂當搖籃…,正哄她入睡的安詳畫面……zzzz…。

 

菜餚「甘草」話酸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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酸菜
酸菜

酸菜如同中藥的「甘草」。它不是高價位的食材,但卻能扮演非常好的提味角色。許多菜餚都因為它的加入,使原味得以昇華。

馬祖鄉親稱酸菜為「糟菜」(ㄗㄡˋʒㄞˇ,tsouˋʒaiˇ),此名稱從小聽到老。它的命名由來,我一直「參」不透。因為能被鄉親用酒糟烹煮的蔬菜,好像只有白蘿蔔和名為ㄊㄧ+ ㄅㄛ+ (tˊi33  βuo33)的菌類。老實說此菌類的漢字寫法我真的不會,聽其語音只好暫時寫成「苔蔔」。印象中,它都是在雨季時生長在岩石上頭,放羊的孩子路過會撿拾回家煮酒糟。以今天的眼光來看,它可能也是養生食物之一,只因為物多價賤,在當時成了聊勝於無的食物。

起初我誤以為酸菜是因醃漬在大木桶之故,本該稱「槽菜」然後音變成「糟菜」。可是心中一直有疑慮,因為「槽」的方言念ㄙㄛˋ(soˋ),「槽」與「糟」兩者語音頗有距離,所以對此久久難下定論。直到今年初春到福建「走親」,抽空到市場閒逛,看到紅糟做的「糟菜」,讓我喜出望外(見下圖)。多年疑惑,茅塞頓開。少不得拍它幾張照片,以備日後寫文章使用。

糟菜
糟菜

印象中,偌大的牛角村只有一戶人家醃漬酸菜。每到醃製季節,酸味飄香,路過行人總會情不自禁的對這一家「吐納」一番。酸菜之家就位於前議員爾章先生舊家的右後方(靠海邊這一側)。幾十年後,我從老家拾階而上找詩光兄串門子時,經過舊工坊附近,潛意識中的童年往事就會湧上心頭。好幾次遇到行動不便的男主人,和他寒暄,雖不以酸菜為話題卻覺得猶有酸菜之香,可見此事與記憶連結之深。

中心國小時代,學校裡有一對夫妻檔的老師。師母可能懷孕想吃酸菜,某日傍晚到我家詢問何處可買。舊社會的人們對老師極為尊崇,家母就吩咐我,提著小秤帶路前往。年級越小,對老師的服從性越高,老師吩咐做事,每次都是身先士卒。所以,當下的我雀躍地走在前面,老師吃力的在後面跟著。可能食物對味,以後好幾次都是由我出馬代購。

我家曾經釀酒開過「酒庫」,後來改煉蝦油。所以家中酒罈、酒甕特多。父親說,長年醃漬蝦油的容器醃不成酸菜,也釀不成酒。小時候曾看見媽媽用小缽做酸菜,但是都沒成功。唯一成功的是醃「雞啄菜」(ㄍㄧㄝˇㄌㄡ ㄘㄞˇ)。老實說它的口味並不好,即使加了白糖同炒也引不起我的興趣。幾十年後,某次返馬出席會議,回到老家,我以它拌冬粉。絕妙的口味,令人感觸良多。小時候,有人見到它會以「眼淚調飯」的庶民食物,其美味指數與社會進步程度成正比。從前以碗盛盤裝,貓不吃、狗不理的東西,如今搖身一變成了精緻小碟小菜,桌面上的山珍海味靠它才能下嚥。河東河西,風水輪流轉,滄桑事例,酸菜居然也包含在內。

「雞啄菜」的長相我沒見過,更不必說它的學名為何了。也曾經問過別人,但是都沒明確的答案。前幾年在〈馬資網〉看到有以它為筆名的朋友,這位鄉賢不知能否回應賜教,若此,在下則感謝再三了。

時序進入炎夏,我就介紹幾道可增進食慾的酸菜佳餚,助大家消暑化癪、驅油解膩。以下四道菜的最大特色,就是簡單到沒啥特色。夏天酸菜多放一些,冬天則相反,就如此而已。因為用的食材是新鮮花枝、蝦子等,味道已經夠鮮美的了,所以,烹調的失敗率極低。有許多新嫁娘的學生向我問廚藝,我都是用這四道菜讓她們試身手。由於它備料簡單,快手快炒就能上桌,滿堂彩的掌聲立刻能「兌現」。新娘初到夫家,受到鼓勵,對提升自己的烹飪信心必有助益。

 

料理時應注意的事項:蝦子挑出腸泥,略燙後剝殼,視蝦子大小決定切丁、切段或切片。酸菜以天然醃漬者為佳。剝下葉片和老梗同泡清水兩小時。酸菜切顆粒、切絲或斜刀橫切片狀,得視搭配的食材而定。蔥白、紅辣椒、蒜頭、薑片(薑米或薑絲)先爆香。蔥段最後下,避免它遇酸味而枯黃。用一點點醬油提味調色。同鍋食材煮八成熟時,是酸菜入鍋的最佳時刻。順便加一點水,讓它稍稍滋潤一下。

 

酸菜毛豆
酸菜毛豆

配合毛豆形狀,所有的食材都切成丁狀。蝦仁切丁,原本要用雞胸肉丁,但為了省事改用豬絞肉,可惜絞肉太細,總覺得是勉強湊合。有的人會撒一些白芝麻,我認為這是畫蛇添足。它適合拌麵、調飯,帶便當也不錯。

酸菜雞絲
酸菜雞絲

 

 

先將雞胸肉以清水煮熟,冷卻後撕成絲狀。用煮雞胸肉的湯下麵條,再舖上酸菜雞絲,它就是「榨菜肉絲麵」的姊妹品。當年在台大學生餐廳吃消夜,來自中南半島的僑生會搭配醃小黃瓜,而山東籍的韓國僑生,夏天吃麵咬青蔥,冬天嚼大蒜。南洋柔情,北地豪邁,異國人文風采,盡表現在一碗麵之中。

酸菜花枝
酸菜花枝

這道菜的靈感來自家母的糖醋墨魚(以後再介紹)。台灣休閒零食「天下第一香」,其中的「炸花枝」我從小常吃,當時只差一味—–九層塔而已。我們家的糖醋墨魚都是以白花椰菜為襯底。多數兒童不喜歡吃蔬菜,我也不例外。挑食之後,都是媽媽在「食菜底」。

酸菜豬肚
酸菜豬肚

 

這道佳餚絕對可當宴席大菜。內容物除了酸菜以外還有:雞胸肉、豬肚、花枝等。到傳統市場,向販賣熟食的攤家購買熟的豬肚備用。所有的食材都是用斜刀橫切。雞胸肉先用刀面重拍,然後再斜切。若招待台籍朋友,可勾薄芡(我不鼓勵)。上桌之前別忘了撒一點白胡椒粉。

紅花與綠葉襯托得宜,算是烹飪境界之一。若只是居家小吃,隨心所欲的組合是「自在」的表現,若是想登大雅之堂,那就得「仔細盤算」,好好的琢磨琢磨了。

 

馬中樂隊憶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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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中樂隊
馬中樂隊

先由一張老照片說起。下圖影中人,各位朋友您能認識幾位?其中有劉增應縣長、畫家曹楷智先生、…。

 

馬中舊樂隊
馬中舊樂隊

 

江山代有人才出,馬中建校60周年,培養出的人才確實是不少啊!

 

樂儀隊是單位的門面之一,所以,即便是因陋就簡的學校,只要是人數夠,必然會排除萬難的組織具體而微的小型樂隊。學校一旦有了樂隊,除了迎賓、典禮奏樂之外,對於樂教涵養、品行陶冶等施教目標,也自然而然的獲得實施。

 

馬祖是小地方,從前的國小,在民國五零年代初期,只有校本部才有兒童鼓號樂隊。人數有多有少,學生穿戴服裝配件之後,光鮮亮麗的外表,著實也讓同儕感到羨慕。

 

陳若淵校長領軍遊行
陳若淵校長領軍遊行

 

我不知道馬祖中學的樂隊成立於何時,但是,由陳若淵校長領軍遊行的老照片看來(見上圖),此小而美、男女混編的樂隊成軍甚早。我們不能用今天的眼光看陳年往事,創業維艱的迷你學校,其規模大概也只能這樣了。

 

馬中袖珍樂隊之一
馬中袖珍樂隊之一

 

因為學生數少,樂器設備盡可能購置「實用」、常見的類型。這種品類的樂器,展現雄壯威武的氣概有餘,想要靠它做混聲演奏,幾乎是不可能的任務。何況,學長帶學弟,代代相傳的結果,偶爾還會有江河日下的感覺。

馬中袖珍樂隊之二
馬中袖珍樂隊之二

早期的馬中,採軍事化管理。無論家住遠近,學生一律住校過團體生活。晚餐後到晚自習上課之間是自由活動時段。大部分同學會在此刻到中隴水井端水(不是提水,是用鋁製臉盆靠雙手的力量去端水,以備次日盥洗之用),有人在籃球場「鬥牛」廝殺,教室內偶而會傳來口琴吹奏聲,同樂會的演出也少不得它。從前識見不廣,誤以為只要是活的人、會呼吸就會吹口琴,其實它的學問可大囉。但相對於其它樂器,它的價位低廉、易於推廣、輕巧方便好收納等,都是它高普及率的原因之一。學校在中隴山崗時代,四周有許多駐軍。印象中每年總會有一、兩位對樂器有興趣的軍人,吃過晚餐後來學校做義務性的指導。也就是帶著超級袖珍的樂隊,繞著操場吹奏海軍〈起錨進行曲〉,日子久了,每一個同學都會哼它幾句,這首曲子的旋律,幾乎變成馬中的第二校歌。

口琴隊演出
口琴隊演出  

學校升格為高中部時,來了一套完整的樂器及樂隊服裝。服裝size雖然只有大、中、小三款。但是卻很好用,因為演「軍閥」時穿上它,就具備三分樣了。樂器品類之多,也令人嘆為觀止。比較特殊的有電吉他、手風琴、爵士鼓、大貝斯、大提琴、八林通(中低音號)、鐘琴…等,聽說這是陸軍供應司令部贈送的。從樂器種類來看,這已經具備輕音樂隊的規模了。可是有了米糧與炊具,若無巧婦也一樣成不了事。其中的大提琴一直沒人碰過,有一年辦公室搬家,我指揮學弟搬樂器。看到大提琴,我擺好架式,對它瞎摸亂彈一番,結果一隻隻白蟻從共鳴箱裡落荒爬出。

 

高中部成立時,學校決定當年的校慶要舉行閱兵大典,同時舉行校慶晚會。閱兵大典與晚會表演前後舉行過兩次。因為訓練與彩排需要,校園內整天是鬧哄哄的。當學生的只要不上課,做起事來特別帶勁ㄦ。為了這年度大事,學校透過關係,敦請馬防部雲台藝宣隊的軍樂組弟兄蒞校指導。急就章的訓練,必然難挑大樑。所以,閱兵分列式通過司令台時,有三位雲台軍樂組的阿兵哥,穿著學生樂隊服裝「埋伏」其中。有高度近似眼的軍樂組組長(忘了名字)吹伸縮喇叭、一位施姓的充員兵吹小喇叭、另一位吹沙克斯風。因為有高人喬裝同行,大夥在感覺上有了靠山,心安膽就大,人人鼓腹而吹,踩著鼓點前進,令平時威嚴無比的教練,也不禁為我們豎起大拇指。順便說一個掌故。伸縮喇叭在軍樂隊中算是重要的樂器,尤其是演奏進行曲時,有它的樂音配合鼓點,隊伍走起來特別整齊劃一。

某天下午,我們在大禮堂吹奏〈分列式進行曲〉時,兩支伸縮喇叭由教練負責吹奏。當時有某老師也在場觀賞,他對兩位教練拉的滑管,無論是速度或長度都一樣而感到好奇而驚呼,教練因此而笑岔了氣。

 

司令官檢閱學生隊伍
司令官檢閱學生隊伍

 

第二次閱兵是在李定司令官任內。李將軍愛看歌舞表演,所以,這一年的校慶晚會和第二學期的惜別晚會,從伴奏的樂隊到表演的節目,全由學生擔綱。陳愛國的黑管,游建成、陳金官的沙克斯風,陳天歲的中音沙克斯風,劉宏文的爵士鼓,我吹小喇叭,外加台灣來的學弟陳培勇彈奏電吉他。陣仗也頂「嚇人」的。尤其是陳培勇,他在台灣玩過樂團,我們就靠他的吉他和絃,彌補了「克難樂隊」缺乏套譜混聲的不足。因為演出成功,訓導主任陳士英老師常常引以為豪。那一陣子我到山隴看電影,偶而會有阿兵哥過來和我閒聊。

分列式通過司令台向大閱官致敬
分列式通過司令台向大閱官致敬

 

馬中樂隊有時受邀到民間充當儀仗隊,第一次是民國57年時,為福澳村林姓耆老做送殯隊伍的發引前導。那時我初入樂隊,吹的是中音號。隊伍由今天涼山頂餐廳附近走到枕戈待旦。當天正好下著雨,我的樂器受害最深,因為中音號的喇叭口向上,正好接雨水。回校之後被馮瑛老師要求做樂器保養。所以,印象特別深刻。據說,這是馬祖首次以西式樂隊代替道士之例。民國71年我受聘馬高並兼訓導組長,彼時政治氛圍,軍民分流的型態逐漸出現。軍方有春秋兩季祭奠國殤大典,南竿鄉公所在成功山民眾公墓也有祭儀,每次樂隊支援,都是由我帶隊前往。某次,一位同學脫隊,偏偏他負責的樂器又是隊伍中唯一的,直到典禮開始的前一刻他才現身。心急如焚的我當場說了重話,事後有同學告知,他是到父親墳前致祭。當下的我,冷汗浹背,慚愧萬分。若干年後,師生巧遇於北市重慶南路商務印書館門前,我的愧疚心情猶在,當下輕撫其背,緊握其手,無語的歉意盡在不言當中。

改制後第一代軍樂隊
改制後第一代軍樂隊

 

改制後第二代軍樂隊
改制後第二代軍樂隊

馬中校務發展的分水嶺在學校的改制時。所謂「校運昌隆」等等,那只是禮貌性的祝賀詞而已。福建省立時代,一切都是因陋就簡的。前、後階段無法想像後、先時代的豐饒與不足。就以師資來說,國立時代,各科教師幾乎都是足額聘請,年輕的新老師加入,帶來了新觀念、新氣象,足以引導新學風的走向。我時常對學生說,人生在世,至少要學會一種樂器,一項運動。學會它不一定要表演或比賽,能自娛和強身,那終身受用不盡。現在的馬祖,尤其在南竿,學音樂的條件比起從前好太多了,真希望有朝一日,母校能組織一支管絃樂隊,讓學弟、學妹的人文素養、藝文境界得以提升。

        (黑白照片為馬中前組長王榕樂先生提供,特此敬謝。)

搓丸七搓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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搓丸

搓丸七搓搓
搓丸七搓搓

〈搓丸歌〉是閩東地區耳熟能詳的兒童唸謠。我寫的〈搓丸七搓搓〉就是根據舊題來創作新腔的,內容大意是:丸子搓啊搓,鴨子吃魚鮮,吃罷拉長脖子,一路上搖搖擺擺地唱著歌。第二句曾是〈馬祖漁歌〉的創作元素之一。

 

多年前,北竿黃英琴老師編了一本《月光光》馬祖傳統兒歌集,內容非常豐富,對文化的保存是很有意義的。前一陣子在閒暇之時,我創作了許多馬祖方言唸謠,閒來無事以此教孫子朗誦為樂,發現效果特好,所以就錄製成影音檔和鄉親分享。

 

搓丸七搓搓,中間的「七」,有人用「其」,有人用「自」,它只是閩東方言的「嗽音」之一,當作語氣詞使用,所以,文字本身並沒有意義。為了反映實際語音,用「其」是不妥的,因為「其」國語念ㄑㄧˊ,到了方言卻讀ㄍㄧˋ,這和我們的鄉音有落差。因為念方言「七」的時候,感覺尾音有堵塞現象,所以它是入聲的語調。即便從前我都是寫成「自」,但考慮再三,現在覺得還是選用「七」較為妥適。

 

唸謠中有些語音現象必須做個說明。眾所皆知,福州方言的音變條例非常繁雜,同樣一個字,不同的詞彙組合,它的發音就有可能產生變化。謠詞中的「食」和文末俗諺語的「事」,都是最好的例子。注音(或音標)的韻尾有ㄎ(k)的字,表示它是入聲字,念的時候尾音要立刻停頓收住,收在ㄎ(k)的發音部位,但是卻不發出聲音來的,它只是扮演剎車的功能,若把ㄎ(k)唸出來,就變成雙音節了,這不符漢語單音節的特性。請大家注意聽我的音檔即可理解。另外有關「ㄧㄨ」(iu)、「ㄧㄢ」(ian)和「ㄧㄝ兀」(ieng)的特殊音節問題,我在103年續修《連江縣縣志‧語言志》中有說明(見該書p.195—p.198),茲不贅述。

 

任何音標符號都只是工具而已,並無所謂好壞之別,端看各人使用習慣而定。注音符號是為國語而設計的,它不可能顧及境內的其他方言。台灣地區用注音符號,大陸則用漢語拼音。兩者是音系相同而形式不同的標音工具。所以,用注音符號注方言時所遇到的困難點,在漢語拼音中也一樣存在。用注音符號注方言時,需要添加或改變的符號,使用漢語拼音時也一樣要考慮到。本詩文使用四種音標,目的是方便不同學習背景的人各取所需而已,絕非「雞母耙糞埽,無事討事做」(馬祖俗諺ㄍㄧㄝˋ ㄇㄛ+ ㄅㄚˇ ㄅㄨㄥˋ ㄋㄛˇ, ㄇㄛˇ ㄌㄞ^ ㄊㄛ ㄉㄞ^ㄗㄛˇ)。

 

語音小朋友清亮,表情活潑。嚴格來說發音並不完全到位,所以我特製自己的語音檔附在後頭,請大家參考。

 

     (刊頭的搓丸成品照片是翻拍自馬祖民俗文物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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