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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縣」與「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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懸掛、風燈

縣字分析

「縣」的字形,甲骨文未見,今日所見最早的形體是鐘鼎文。兩個字形的吊掛物並不相同,右下是具體的人頭,左上雖然只繪一隻眼睛,但也是代表人的首級。小篆的形體已有改變,左邊的人頭仍在,但長桿不見了,只剩下繫掛人頭的繩索—「糸」。

 

懸掛、風燈

文字初造,各有本義,任何文字的本義都是唯一的、單一的。只是它在社會通行之後,會產生引申義或假借義。由「縣」的形體來看,他的本義是「高掛」(上圖。照片由王詩民校長提供,特此申謝。)造字的背景或許是「梟首示眾」。許慎寫《說文解字》的時候甲骨文尚未出土,「郡國亦往往於山川得鼎彝,…」(見該書的〈序〉文),如此說來,鐘鼎文在漢朝時已陸續被人發現了。此時傳統經典「縣」、「懸」有時是並用的,所以,許慎在《說文解字》中將這兩字都說解為:「繫也。」(下圖)而徐鉉更進一步的註解說:「(縣)本是縣(懸)挂之縣(懸),借為州縣之縣,今俗加心別作懸,義無所取。」把「縣(ㄒㄩㄢˊ)」當州縣(ㄒㄧㄢˋ)義使用,早在春秋時代就有實例,(見《周禮》),字義被州縣義所專用之後,故人們在其下添加「心」以區別,並且讓字義返原,這在中國文字發展史上是極為常見的現象。

 

懸掛、香爐

《廣韻》說:「縣,胡涓切,音『懸』。」這個音切若翻成國語注音則為ㄒㄩㄢˊ。《廣韻》又載它的另一個音讀為「黃練切,…音『現』。」這個音切轉變成國語注音則為ㄒㄧㄢˋ。由這兩個反切可知,國語的ㄍ、ㄎ、ㄏ和ㄐ、ㄑ、ㄒ之間,有部分字音在古音裡是可相通相轉的。有了「懸」字之後,「縣」就專用於州里的行政單位名稱。「懸」做懸掛義解釋時,方言讀成ㄏㄧㄝㄥˋ(hiengˋ)。它除了保留「懸掛」的意義以外,又發展出幾個引申義。由經驗法則可知,將某物吊掛在上頭後,立刻就產生了相對的「高度」,馬祖話形容「高個子」說成:

ㄏㄤˋㄇㄚ+ ㄍㄟㄥˋ(hangˋma33  keingˋ),漢字即寫成:漢馬懸。

 

因為站立的位置很高,讓人產生「危險」的恐懼感,這個高地的形容詞,馬祖話是說:

ㄉㄟ^ ㄧㄚˇㄏㄧㄝㄥˋ(tei242  iaˇhieng ˋ),漢字可以寫成:地野懸(地勢非常陡峭)。末字的讀音可權宜注成ㄏㄧㄢˋ(hianˋ)。

 

以上兩個例子就是文字引申的方式與途徑。最後,我再用人人會讀的「縣」字讀音為例,說明它的音變現象做為本文的結束。

 

福州話中的任何一個字,都會因所處的位置不同而改變音調。「縣」的方言本音讀ㄍㄞㄥ^ (kaing242),但是它的聲調有下列三種變化。位於末尾時它讀陽去調,如:

 

1.「金門縣」讀ㄍㄧㄥ ㄇㄨㄛㄥˋㄍㄞㄥ^ (king muongˋkaing242)。

 

  1. 若「縣」的前後都有字,讀「縣」之前先稍稍停頓一下,它可能會讀成陰去調,類似國語的第三聲。如:連讀「連江—縣政府」時,此時的「縣」要讀成ㄍㄟㄥˇ(keingˇ)。

 

3.「縣」在兩字式的詞彙開頭處,它要讀陽平調,類似國語的第四聲。如:「縣長」,此地的「縣」要讀成ㄍㄟㄥˋ(keingˋ),「縣長」要說ㄍㄟㄥˋㄋㄨㄛㄥ+ (keingˋnuong33)。

說「馬祖醬油」—-蝦鮮瀂(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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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馬祖醬油」----蝦鮮瀂(滷)

前些日子在《攀講馬祖》張貼〈曝鹹魚〉小文章之後,獲得海內外許多讀友的迴響。有些朋友對「鹹瀂(滷)」到底是什麼東西感到好奇。今天就趁此機會將這個馬祖特殊的食材為大家做個簡單的介紹。

說「馬祖醬油」----蝦鮮瀂(滷)

馬祖漁民捕獲蝦皮,返航登岸之後,若直接將它曬乾,則一般人稱之為「鮮乾」(權宜注音ㄑㄧㄢ 兀ㄤ,tsˊieng  ngang),識字不多的人往往直接寫成「千干」,這是極為鮮甜的食物。從前的家庭主婦將它盛在鐵盆,置於飯鍋中蒸煮,飯熟它也熟,其鮮美可口的滋味令人難忘。若不加鹽巴,清水煮熟後曬乾,則稱之為「淡蝦米」(ㄉㄤˋ兀ㄚ+ ㄇㄧ+,tangˋ nga33 mi33 ),以它沾白醋配溫熱的稀飯,口味極為「登對」。加入適量的鹽巴煮熟曬乾,就成了大家熟悉的「蝦米」(ㄏㄚ+ ㄇㄧ+,ha33 mi33)了(上圖)。它依鹹度輕、重及品物純、雜來分高低檔次。優質者為甲等,然後依次而降。有關單位收購之後,將它裝進大型有蓋的竹簍,這竹簍馬祖話說「蝦米簿」(ㄏㄚˇ ㄇㄧ ㄅㄛ^,haˇmi puo242)【註解1】。評判優劣的人,會以超大的等級圓形印章蓋在竹簍上。最後運送到台灣販賣。下圖是軍用大卡車,正裝載著一簍簍的蝦皮準備到碼頭的場景。

說「馬祖醬油」----蝦鮮瀂(滷)

馬祖人口語中的「鹽瀂(滷)」(權宜注音ㄒㄧㄢˇㄌㄡ^,siengˇlou242)只是一種泛稱。所有的小魚或下雜魚,經醃漬後就成為福州人所說的「鹹 [魚奇]」(ㄍㄟㄥˇㄍㄧㄝˋ,keingˇkieˋ),醃漬時所產生的滷水湯汁皆可稱之為鹽瀂(滷)。家父在世時是釀製蝦油的高手,父、母親談話時偶而稱「鹽滷」為「瀂汁」(ㄌㄨˋㄗㄞㄎˊ,luˋʒaikˊ)或「[魚奇] 汁」(ㄍㄧㄝˋㄗㄞㄎˊ,kieˋʒaikˊ)。因為是醃漬下雜魚類的剩餘物資,所以品相極為混濁。但居民以此做沾料一如醬油,卻具有強烈的馬祖風味與海洋風情。

前述,煮蝦皮時要調入適量的鹽巴。雖說適量,但口感仍覺得偏鹹。煮蝦皮所產生的滷水,馬祖話說「蝦鮮瀂」(權宜注音ㄏㄚˇㄑㄧㄢˋㄌㄡ^,haˇʒiengˋlou242)。因為煮的是單一物品,故無論是色澤或是口味,都相對的較為「清爽」。在惜物的觀念影響之下,鄉人就以此浸泡蝦蛄以及浸漬鮮魚準備曬魚乾。

去年冬天,有幸到北竿擔任《人文講座》講師。聽眾當中有一位年長的阿婆,他有感而發地回應說:「若非國軍到馬祖,老百姓會餓死一堆。」此話絕非危言聳聽。國軍到馬祖,固然曾對某些人帶來無法彌補的傷害,但就事論事,對地方民生經濟的開發,以及教育的提倡,真的是偉大的德政。我家的營生行業以開雜貨舖為主,打從學童以來,物資條件比同儕相對來得好。在衣食無缺的環境裡,常常不自覺的出現浪費資源、糟蹋食物的現象。父母為了導正我們的觀念,在日常生活中不時的述說,某人興家旺業到子孫家道中落的事實為戒。再三闡述,「後人乘涼的樹蔭,是來自前人辛勤種樹」的道理。他親眼見過「七十四軍」(國軍番號ㄑㄧˇ ㄌㄟˇ ㄒㄧ ㄨㄥ)來之前,有人用「麻砪沙」(粗的砂粒ㄇㄚˇㄇㄜˇㄌㄟ)浸泡鹹滷水配著吃變質的番薯籤。他們不會將石粒吞下,而是讓浸過鹹水的石粒在舌頭上兜一圈,然後再吐出來,目的是滿足窮極、餓極之後的心理作用。馬祖諺語有「箸頭篤瀂」(ㄉㄩ ㄊㄠˋㄉㄨㄎ ㄌㄡ^ )之說,意思是「用筷子沾鹹瀂水當配飯菜餚來吃」。在馬祖婚俗哭嫁詞裡也有:「箸頭篤瀂中做配,蜀頭蝦米咬兩嘴」(方言語句)的說法【註解2】。由此可知,以鹹瀂水當醬油、當克難菜餚,是貧窮人家有可能發生的事情。

從前媽媽在世時,偶而會寄品質不錯的蝦皮來,我實在愛吃鹹魚,好幾次想仿照父親的工法來曬鹹魚。但是,缺乏生鮮蝦皮煮的瀂水,我只好突發奇想的找變通的法子。即,抓兩把曬乾的蝦皮置於清水中熬煮一小時,視情況加鹽巴,待其徹底冷卻,然後,把魚片放入,靜置1—2小時後掛在強風之處讓它風乾。因為我吃過父親做的最高檔的鹹魚,相比之下,如此克難作為,無論是口味或是色澤都極為遜色,甚至不見得比直接抹鹽巴來得好。所以,後來就「走自己的路」,不再多此一舉的「克紹箕裘」了。

【註解】

  1. 蝦米簿:「簿」的字義有四:書冊。2.官名。如,主簿。3.笏板。4.養蠶之器具,字義同「箔」。一般人的觀念被「書本」、「書冊」所限定,反而不知它的本義是一種竹篾編製的容器。因為用它來裝蝦皮,所以稱「蝦米簿」。
  2. 這句話的意思是:「用筷子沾鹹滷水來吃,它能當下飯的菜餚;一隻蝦皮要咬兩口。」是勸人生活要節儉的俗諺語。

曝鹹魚(曬鹹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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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很久很久以前,馬祖冬天非常冷,「寒風刺骨」在當地不是形容詞,而是確實的情景。小時候,看到家境差的同伴,即使是天寒地凍的日子,仍然赤足光腳的上學,心裡總會納悶地想著,「他們為何不穿鞋子?」這種「何不食肉糜」的心態,隨著年齡增長,每次回想起來,內心總有幾分不安與不捨。

 

「曝鹹魚」的意思是「曬鹹魚」,馬祖話說ㄆㄨㄛˇ ㄍㄟㄥˇ 兀ㄩˋ(pˊuok keingˇ ngyˋ)。民國50年以前,村莊中最常見到的景觀是:空曠地曬蝦皮,受風處刨曬番薯籤;矮牆或竹竿上曬魚乾(圖2.。拍攝於南竿山隴市場)。冬天曬的魚乾以鰻魚、帶魚居多。口語中雖然說「曝曬魚乾」,實際上夏天炎陽下曬魚乾不見得是最佳時期。除非是用小魚或肉薄的魚,否則陽光太強,會使魚肉「外乾內糊」,再加上螞蟻沾爬、蒼蠅飛舞,若處理不當,三天不到,往往肉腐生蛆。只有在北風如針、朔風如刀的寒冬,才能使夜晚掛在屋簷下的珍饈通體風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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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語說:「二八亂穿衣。」因為二月、八月的天氣冷而不寒,且溫熱適中。穿多不嫌悶熱,穿少不怕著涼。如今氣候反常,11月初我回馬祖,街上猶見夏裝客,更不用說亞熱帶的台灣了。每一次想吃鹹魚,總是氣候不對而無法動手製作。台北x x市場的南北貨,死鹹的口味令人嘴唇發麻。買北歐鹹鯖魚來解饞,也只能說是聊勝於無了。

 

每一年的入冬時節,我會留意電視上的氣象預報。每當寒流來到,尤其是「霸王寒流」來臨前夕,若無要事待辦,我會到市場購買虱目魚、吳郭魚或烏魚回來「風」鹹魚。雖然它們的檔次不如黃魚、鱖魚,但品嘗時,思古幽情一樣能從舌尖蹦出。

 

三種魚各有特色。虱目魚骨頭太多,但難不倒馬祖人。烏魚肉厚,曬的時候必須用刀將肉畫線(如圖3.最右邊那一片),這樣不僅鹽巴能均勻滲透,而且更能快速乾燥。曬好的烏魚隔水清蒸,絲絲魚肉,如同嘉義雞肉飯的白色雞肉絲。吳郭魚比較「不幸」,因為它怎麼料理都好吃(帶便當尤佳),­而且價位低廉,可說是庶民食材。這些乾貨若能配著糙米或胚芽米乾飯來吃,保證讓鄉親思緒反向奔騰,不知今夕是何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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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了半天,應該要言歸正傳了。寒流來臨的前一天,到市場選購魚種,請魚販取出中間的大骨。(大骨上所附的肉如果很多,可將它剁成若干節,裹上地瓜粉油炸,沾椒鹽,這是下酒的菜。)魚肉切成片狀後,加上適合自己鹹度的鹽巴,上下翻攪讓鹽巴均勻,放入冰箱,次日將魚片吊掛在野貓叼不到的地方。寒流到台灣,也許是來去匆匆,所以製作要把握時間。為使魚片能快速風乾,我善用夾子,橡皮筋、迴紋針的功能(見圖3)。它一旦懸空,管它「風從哪裡來」,保證能讓魚片旋轉,魚肉兩邊,幾乎能同時受風。寒流一過就能大告功成了。

 

家父在世時,醃魚貨、曬魚乾是他的看家本領之一。他冬天做魚乾從不加鹽巴,但夏天例外。冬季漁家有煮蝦皮,父親向漁家要一些煮蝦皮的鹽水,這種煮蝦皮的滷水,如同炒菜用的高湯。煮蝦皮的鹽水馬祖話說「蝦鮮瀂」(權宜注音ㄏㄚˇㄑㄧㄢˋㄌㄡ^,haˇqiengˋlou242)【註解】,父親以手指沾滷水,入口淺嘗鹹淡。若太鹹則加清水,若太淡則灑鹽巴。前置作業完成後,將開膛剖腹過的魚浸入,1–2小時之後撈出。或風或曬,注意翻面即可。這種工法的鹹魚非常美味,可惜現在馬祖已無人在捕蝦皮了。

 

養生專家說,太鹹的食物應淺嘗,此話固然沒錯,但是不知道什麼原因,我面對鹹魚、鹹螺、鹹 [魚昷]鯷(ㄨㄥ ㄊㄧˋ,ung tˊiˋ)燉五花肉或豆腐時,手上的筷子就是停不下來。

 

【註解】 蝦鮮瀂:

這是煮蝦皮後的鹽水,味道雖然很鹹,但卻是浸漬魚鮮的絕佳材料。用它來生滷蝦蛄,吃的時候沾一點白醋,是移居台灣的鄉親夢寐以求的食物。「鹵、滷、瀂」有人視它們為異體字。漢字是單音節的語文,它必然有詞性活用的「轉品」功能。社會上已將滷字視為「滷肉飯」、「滷蛋」、「滷味」的「滷」,方言讀音為ㄌㄨ+ (lu33)。馬祖鄉親把煮蝦皮的鹹滷水說成「鹹ㄌㄡ^」,醃漬的動作也說ㄌㄡ^。如,鹽水浸漬的蝦蛄說ㄌㄡ^ ㄏㄚ ㄨ。雖然漢字也可以寫成「滷蝦蛄」,但仔細推敲,發覺如此寫的話,外地人可能會以為是用醬油煮蝦蛄。所以,為了文字音義的精確,我只好選擇「瀂」字來用了。

醬煮烏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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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祖人稱烏魚為ㄊㄧㄢˋ(ㄊㄧㄝ兀ˋ,tˊieng) ,漢字寫做 [魚田] ,此字《康熙字典》未收,閩東人為了方便日常使用,因而創造出从魚田聲的俗體字。它是季節性的洄游魚類。每年秋冬之際,就會成群的來到馬祖列島。40年前我在西莒敬恆國中任教,假日常見學生在舊碼頭附近持竿垂釣。剛釣上岸的魚,帶它回家還會活蹦亂跳的。切幾片生薑清水煮烏魚,這一鍋鮮美的湯,真是「人間能得幾回聞」。若再放入純古法醃製的榨菜數片,湯汁頓時昇華,如同遼闊的海洋跳躍著清亮的音符。綠葉紅花,襯托得宜,真是妙極難言。

 

烏魚的身體扁圓,大型鱗片,骨頭堅硬少細刺,故適合做老人、幼童的主副食料理。或許是出於主觀意識,我總覺得台灣的烏魚滋味不如馬祖的鮮美。這也難怪,因為台灣市場販賣的烏魚,都是經過開膛取魚卵、剖腹摘精曩的程序(見上圖),所以,鮮度難免遜色。記得在馬祖高中任教時,某次高職部同學近海實作後回校,送烏魚給住校老師們打牙祭,那一尾烏魚口感有汽油味,由此推估,它是來自南竿西側海域。因為那一地帶是馬祖重要的航道,大小船隻往來如織,魚類也不免受到汙染。不過,這是我在馬祖生活多年的唯一經驗。

醬煮烏魚

馬祖人料理烏魚最常見的方式有二,一為「灴米粉」(ㄍㄛㄥˇㄇㄧˊㄨㄥ+,kongˇmiˊung33。煮米粉湯)。其二是大火清蒸。清蒸時,有鄉親喜歡在魚身貼兩、三朵香菇。老實說,魚和香菇相得「不」益彰。兩者混搭,糟蹋了魚的鮮甜,也浪費了香菇的珍貴。雖然口味所嗜人各不同,但我還是認為這是畫蛇添足。來到大都會市場的烏魚,既然已經「死亡」多時,烹調的方式必須因地制宜。我用的料理方式是:醬油煮魚片、番茄豆腐魚湯、曬魚乾…等。今天先為大家介紹「醬煮魚片」(見下圖),下一篇再說曬烏魚乾的方法。

 

醬煮烏魚

 

到傳統市場選妥烏魚後,請魚販將它去頭,並左右對切,魚身單面(或雙面去大骨)取肉,然後切肉成片狀。煮魚時的佐料,葱段、薑片、蒜頭、微辣的紅辣椒都是不可少的。不僅如此,蔥段的量要多,如此才夠味。

 

倒微量的油入鍋,燒熱後,爆香薑片、蒜頭、紅辣椒,待香氣出來時再下蔥白,略作翻炒(大約五秒),過久則蔥白會出現焦黃。先熄火,略等片刻(約10秒)後倒入一小匙醬油(調色用),最好是醬油入油鍋時還能吱吱作響。開小火,再略為翻炒,五秒後倒入清水。待清水沸騰,排入魚片,煮熟後視各人口味調其鹹淡,最後撒入大量的蔥段,再略煮片刻即可。特別提醒,它適合現煮現吃,不適合帶便當。

 

醬煮魚片完成後我暫不裝盤,目的是讓大家知道,煮成後的魚片和湯汁的比例,多餘的湯汁用來拌飯也不錯。若是拌乾麵,擱一點綠色蔬菜,招待知心朋友也不會覺得寒酸。現在正是吃烏魚的時刻,各位朋友,不妨買一尾回來試試身手吧。

馬祖俗諺語珠璣:借豬頭擺暝­­,齊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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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豬禮

 

 

借豬頭諺語

 

 豬頭禮

 

【本義】:

元宵節,用借來的豬頭敬拜神明,結果人神共歡,彼此都有面子。

 

【引申義】:

  1. 權宜措施,滿足各方需求。
  2. 借花獻佛,獲得面子占盡便宜。
  3. 語帶威脅,產生恐怖平衡的局勢。

 

【註解】:

  1. 本俗諺語也可以說成「租豬頭擺暝,齊好齊好」。全句的重點在末句「齊好看」和「齊好齊好」,兩句話的意思分別是「大家都好看、都有面子」,「對大家都好」。從文句的結構來看,它有點像歇後語。
  2. 「擺暝」是福州語詞彙,它是馬祖傳統元宵節重要的儀典。當天不僅通宵設奠酬神,也有閩東鼓板、孩囝、提燈籠、持火把(從前的事),簇擁神轎巡遊村落的活動。整個過程熱鬧無比,是當地極重要的節慶文化之一。
  3. 「擺暝」既然是各村落的大事,當天的主事者、費用支出、人力安排等,都是由各家戶平均攤派的。村民家中該年若有喜慶之事,或先前在神明面前有許願者,此時可敬獻 「喜酒」、「喜燭」或其他三牲禮品做為答謝。在滿案的供品中,以全豬禮的「禮意」(供品。音ㄌㄝ ㄟˇ,le  eiˇ)最為貴重(見下圖)。這個厚禮除了由全村民眾集資備辦之外,有時候選舉當選人、事業有成的村民也會誠心認捐。但經濟能力稍差的許願人,用一顆豬頭也能展現誠摯的心意,至於經濟條件更差的人,為了體面或先前對神明的承諾,只好向屠戶租借豬頭來使用了。神明、屠戶、還願人,三方各取所需,互相幫襯,互蒙其利,可謂皆大歡喜也。
  4. 末字「看」的馬祖話本音是ㄎㄤˇ(kˊangˇ),因為音變的關係成了零聲母。所以,在諺語裡實際的讀音為ㄤˇ(angˇ),這種現象在福州話中是極為常見的。

全豬禮

 

【運用】:

從上述可知,神明、屠戶、還願人三方的目的不同,故獲益也有南北之差。肉販收微薄的租金,獲利雖不多,但聊勝於無。神明受享豬頭,顧到了基本的尊嚴。還願者以少數的代價,達到了敬神的目的,可謂獲利最多的人。因為重點在語句之末,而且又類似歇後語,所以使用的時候,可以全句說出,也可以單說前半句。舉馬祖耳熟能詳的俗語—「猴子行操,各儂各儂拍算」為例,當說話人口說「猴子行操」時,聆聽者立刻明白他的意思是:「各管各的」、「各自安排」、「各自負責」、「自行解決」…等。這種現象在《修辭學》上來說是「藏詞」格的運用。為了讓大家更清楚它的用法,我假設以下三種情境:

 

  1. 某人搭「順風車」而獲利時,當事人說此話取「借豬頭擺暝」之義,有自我解嘲的意思。假若是出於他人之口,則可能是對「占人便宜」、「慷他人之慨」的人有所嘲諷。
  2. 遇到紛爭時,經第三者調解,雙方各退一步使爭端落幕。仲裁者說此語取「齊好看」之義,表示「別把關係弄僵了,以免大家都難堪。」
  3. 甲、乙兩人談判,雙方互嗆,強勢的人向對方撂狠話。說此語表示「事情說開了大家都難看,誰怕誰」的霸氣。

 

在現實社會裡,「租借豬頭擺暝」是不可能發生的事。因為「擺暝」現場熱鬧非凡,再加上香煙氤氳以及燃燒紙錢的熱氣,很容易使擺放過久的肉類變質。變了質的豬頭豈能再回市場做交易!所以,這只不過是調侃的話語而已。總而言之,俗語之妙,貴在言簡意賅。若使用正確,在語意表達時,不僅能一語中的,而且能收會心一笑的效果。

 

(本諺語是由林元忠校長的尊翁,林宜水先生提供,特此申謝。)

〈當我們同在一起〉—–表演憶往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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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祖曾經是窮鄉僻壤,居民使用的語言和國語截然不同,這是造成民風保守、民情閉塞的原因之一。受此因素影響,無論是大人或是小孩,多半不太願意在公眾的場合發表高見。說話如此,更別說是獨唱或其他表演了。小時候的馬祖沒電沒電視,收音機、照相機等都是管制品,想要學唱教學以外的歌曲,只能靠康樂隊的勞軍表演、黑白片歌唱電影以及黑膠唱片了。也許當時年紀小,記憶力強,任何曲子只要聽上兩三次,就能熟悉它的旋律了。

不諱言的說,那時候的馬祖學校教育,軟、硬體設施都是因陋就簡的。體育、唱遊、美術、勞作,不分年級,上的內容幾乎都一樣。玩遊戲輸的一方要罰唱歌時,不是唱〈兩隻老虎〉就是唱〈只要我長大〉,再不然就是學貓叫、學狗爬,靦腆的表演完畢,如釋重負般的落荒而逃。升上中學以後,多了兩首選擇:〈當我們同在一起〉和〈王老先生有塊地〉。前一首在台灣地區人人會唱,只有偷渡客不會。以它做測試身分使用,沒想到效果神準。後一首差一點變成本班的班歌,因為它,也引發了師生嚴重的衝突。(這件事我曾寫了懷舊的文章〈說方言憶往事‧使惑使騙〉,刊載在95年3月28日的《馬祖日報‧副刊》)

高中部成立,有了軍訓課,偶而也會軍歌教唱。某年校慶晚會,鄭傑麟老師指導第一屆高中部同學唱軍歌。高中生已經過了變聲期,嗓子渾厚而有磁性,再加上有雲台藝宣隊的樂隊伴奏,軍威答數,步伐齊一。氣壯山河的態勢,令人刮目相看。從此〈我愛中華〉、〈九條好漢在一班〉等歌聲經常迴盪在校園裡。下圖是同學們在校外教學時表演的餘興節目。忘了他們唱什麼,但是從架式來看,一定是唱軍歌。現場是開放空間,歌聲無樑可繞,但勇猛不忸怩的神態,卻長留記憶之中。表演者從左到右依次為:陳天喜、陳世通、陳玉鵬、林志明、曹天官、劉宏文、陳傳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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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馬祖的孩子是幸福的。南竿有私人的音樂教室,父母親有能力讓他們學鋼琴、小提琴、長笛…等,這在我們那個年代是無法想像的事。當時校園裡最流行、最普遍的樂器是口琴,它能自娛娛人,同樂會上常常有人演奏它。下圖演奏者從左到右是:林俊惠、陳天喜、施國平、陳傳善。當天有台灣來的陳培勇學弟用電吉他伴奏,貝斯低沉的聲音,將口琴的樂音裝飾得華麗而多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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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的馬中生活是平靜無波的,可是國中部成立以後,校園內的氣象完全改觀。記憶中,第一個將木吉他帶進晚會表演的人,是元忠校長的叔叔—林宜國學弟。那是八月十五的中秋月光晚會,演奏的歌曲是〈回娘家〉,李玉璋老師還特別為他持麥克風,對準吉他共鳴箱以加強音效。因為持pick採和弦刷法,在感覺上主旋律並不強烈。但仔細聆聽,再加上曲子通俗,同學們一樣能體會出輕快的節奏,是來自他熟練的指法。所以,一曲終了,觀眾報以當晚最熱烈的掌聲。時光荏苒,48年前的歲月柳絮,不知宜國老弟還記得否!

馬中在舒菊英老師年代,無論大小晚會,女生有兩支舞蹈是必跳的。一是筷子舞,另一支舞的名稱已忘,但音樂我還記得(如下圖)。這兩支舞是馬中「鎮校之舞」,舒老師曾開玩笑地說,假如沒把學妹教會,學姊是領不到畢業證書的。可見它是「代代相傳」的舞藝。這種現象後來被來自東引的國中部學弟、妹打破了。他(她)們充滿陽光,活潑大方,為單調的校園注入清新活水。東引同學個個能演,更難得的是同儕中有甘草人物和編導人才,偶而向訓導處提出演出建議,居然也能被老師接納。和他們同台演出時,我看到的不是國中學生,而是早慧的演藝者。現在回想,當時若有像今天一樣的教育資源,或開放的社會風氣,這些學弟、學妹必成大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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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嚴時期的晚會表演,無論是晚會主題或是內容架構,都是有脈絡可循的。下列二圖是晚會的開場和結尾的節目。下圖一是〈詩歌朗誦〉,畫面中站在女生右手邊的男生是潘建國館長,再旁邊的人應該是前議員陳建光。下圖二表演的是〈偉大的領袖〉,印象中擔綱演出的同學是來自東引,但我只認出著軍裝的女生是張麗卿。這是她們自編、自導、自演(讚美語)的節目,所穿插的愛國歌曲以及行進動作,熱鬧而不失莊嚴,並且將「八股」意味降到最低,頗令人耳目一新。
(續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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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起,程治農、陳建光、(背後是張抱利)、潘建國、林玉珍、陳愛貞、(背後左邊是曾憲明、右邊是張龍珍)、齊子芳。感謝建光兄及311同學的協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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輾面 (挽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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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語的「挽面」,馬祖話說「輾面」,權宜注音為ㄋㄧㄢ ㄇㄟㄥˇ,因為有些福州人ㄋ、ㄌ不分,所以本詞語也可以說ㄌㄧㄢ ㄇㄟㄥˇ。臉上的汗毛馬祖話說「軀髮」(ㄎㄨˋㄅㄛˊ,khuˋpuokˊ),用細綿線將臉上汗毛絞除乾淨的動作即謂之。

從前的馬祖女人,一輩子當中至少會挽臉一次,這次挽面是在出嫁前夕擇日進行。輾面的最大目的是方便化妝。但是,還有更重要的意義許多人未必知道。現在請聽我為你道來。

傳統的馬祖,社會風氣非常閉塞,婚前男女交往是被嚴格約束的。媒妁之言的婚姻,夫妻在入洞房時才開始說人生的第一句對話,這種現象不是現代人所能理解的。上一輩的人,男女關係的事情,往往是「邊做邊學」,有些令人尷尬的事很難向子女啟齒,只好託第三者私下「轉告」了。扮演「代言人」的主要角色是「伴房嬤」(ㄆㄨㄤˋㄇㄨㄥ+ ㄇㄚ+ phuangˋmung33 ma33),其次就是為準新娘挽臉的年長婦女。「伴房嬤」的工作內容、時間等都有一定的限制,在婚禮進行時,她有固定任務要行禮如儀。所以,對未婚的女子來說,反而不如挽臉的年長婦女來的親切與自在。

當時的婚姻制度以及未來的家庭結構,對準新娘來說,內心一定會忐忑不安的。她們當然知道「嫁雞隨雞」、「命中注定」的「鐵律」,但是,由旁觀者變成當事者,內心之掙扎、矛盾、焦躁也是在所難免的。此刻,擅長挽面的婦人就是最佳的心靈輔導師。挽面開始,兩人對面坐在板凳上。小姐掠起頭髮露出額頭,臉上撲白粉或爽身粉,讓汗毛顯現。家庭濟條件差的人,連撲粉的動作也省了。當時物力維艱,棉線來源不易,使用的線多取自破衣料,國軍轉進馬祖之後,有了麵粉袋,大家取布袋的封口線,將棉線一股一伍的分析出來克難使用(感謝好友王榕樂先生的告知)。絞除時,執行者手口並用,咬著線端,讓棉線在白臉上反複旋走,過程有一點痛,但小姐會忍著(見圖1.2.)。此刻當事人不會讓不相干的人在場,尤其是未成年的男、女生,因為要避免她們聽到限制級的「人之大倫」。若有不識趣的人逗留,則她們所說的內容盡是泛泛的日常話語。

輾面 輾面

在台灣,傳統市場仍可見此行業,而且有擴大營業的跡象。它們除了挽面以外,還兼及洗腳、修指甲等業務。我曾經問她們為何不用刀片剃除,她們以專業的口吻告知:「刮除會使毛孔放大、粗糙。」此說是否有學理可證,要請專家們賜教了。

本語詞造句示範如下。

輾面

例句的意思是:先挽臉然後再化妝。

馬祖舊時光︰青檀澳豆ㄍ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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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祖的歷史在進入中華民國之後的百年來,曾經有過沒有立法委員、大多數民眾也不知縣長姓啥名啥的年代,然而,究竟是那時代,還是現在比較幸福?我想沒有人能夠說得明白,因為那時候人們關心如何填飽一家人的肚子比起有立法委員更重要;田裡的蕃薯、豌豆長得好比縣長是誰也更重要。但,曾幾何時,有了立法委員、用選票選出了一任任縣長之後,田地已不再長出蕃薯、豌豆…了,它長起了一棟棟違章建築,種田那些事兒註定要被遺忘了,所以,照片中這形狀有點怪的東西你認得它嗎?


一個閒適的秋日午後,突然興起一個念頭,從福澳走到青壇,走向依嬤的娘家,那一條我小時候常常和依嬤一起走過的小徑,那條我小時候又愛又怕的崎嶇小徑,就在凱翔客棧的後方一路向上蜿蜓到青壇澳,在大人的口中有許多狐魅鬼怪故事的小徑,荒廢了許久之後的小徑,更讓人覺得一定有更多狐魅鬼怪出沒,但我已經不再害怕了,因為我知道除了「人」,再沒有什麼更可怕的了。


想當然,青檀也已非我印象中的面貌了,一部份的梯田已是荒煙蔓草,一部份田地堆滿了建築廢料以及工程車,我找不到表舅家那些曾經一年四季長出許多不同糧食的美麗田園,淡淡的哀愁湧上心頭,只有那幾棟陳舊的石頭老厝或能寬慰些許的歲月鄉愁。木板門敞開著,如同我小時候一樣,我也就抬腳跨過門檻踏了進去,這讓我想起一句成語「侵門踏戶」,有點赧然,但主人說「請進!請進!」,原來林宜寶先生兄弟不捨老屋傾頹,正在屋裡自己DIY修起樓梯、隔間和樓板,在他們的帶領下我東看看西摸摸的,看到一件東西特有意思,竹、木複合材料,於民國四十三年製成的,我還沒出生哪!


但我識得它,它叫做「豆ㄍㄚ」(這ㄍㄚ字的發音和開瓶器的音一樣,有撬開的意思,馬祖話有音無字)。早年馬祖人以蕃薯為主食,種植蕃薯是主要農業活動,每年9月10月間,是蠶豆、豌豆種植期,但蕃薯還未成熟收成,農人們便用這豆ㄍㄚ在蕃薯「園ㄊㄧㄤ(也是有音無字,畦的意思)」旁撬開一個小洞,埋入蠶豆、豌豆種子,讓二種植物在同一畦上生長,待到蕃薯成熟時,豆苖也有20來公分高,用鋤頭挖出蕃薯的同時,把土掩向豆苖的位置,就變成以豆苖為中心的新畦,再過一些時日豆子也可以收成了。


在蕃薯還是主食的年代,有田地可以種植的人家就算是好人家了,家長為女兒定親時,這樣的人家是首選,因為有地種植作物就不會餓肚子,雖然要辛勤工作,但比起沒有田產的,總是生活穩定一些。種蕃薯的活是年年週而復始的,冬天收成時就要選種,把肥壯的、長相好的蕃薯留作種謂之「蕃薯母」,家裡的地板下挖一個窖子,一個個輕輕放進窖中,不使其表皮受傷以免影響來年發芽,其餘的刨成簽曬乾當糧食稱作「蕃薯米」。過了多雨的清明、穀雨,節氣到了立夏取出蕃薯母種下,經過小滿到芒種,蕃薯藤長到人雙臂張開的長度(馬祖話音欠)以上,剪成每25公分一段的「蕃薯栽」插枝種下,喜旱不喜濕的蕃薯就在夏季裡努力生長,人們要看它生長的狀況,在適當的時間施肥(從前都是天然肥,雖然很臭但人們辛勤挑糞施肥)、到海邊擔沙來灌、在藤亂竄時要檢藤不使著根,然後畦邊ㄍㄚ個小洞種下蠶豆、豌豆,冷鋒來到,蕃薯已從蕃薯仔長成蕃薯母……。


在蕃薯還是主食的年代,肉類是非常昂貴的奢侈品,過年過節才得解饞,於是,蠶豆、豌豆、茄子、葫瓜…等就是重要的副食品,補充了缺少動物性蛋白質的營養,也豐富了人們餐桌上的菜色。


蕃薯和豆子們種在同一畦,以前我一直以為是農人為節省時間、空間的智慧,後來才知道,這裡面是有生物學知識的,因為豆科植物能夠與根瘤菌(Rhizobia)共生,將空氣中的氮固定下來,供給植物利用,是為「固氮」,在肥份不足的時候,可以藉由種植豆科作物來補充田地中的養分,蕃薯成熟階段最需肥份,豆科植物提供了。瞧,農人的智慧豈容小覻?我依公、依嬤沒讀過生物學,但連孔老夫子都曾說「吾不如老農」「吾不如老圃」,所以,這個豆ㄍㄚ還真是個令人尊敬的農具喔! 

昔日馬祖農民和農地老照片,均攝於民國53年,地點不詳:

 馬祖舊時光︰青檀澳豆ㄍㄚ

 馬祖舊時光︰青檀澳豆ㄍㄚ

 馬祖舊時光︰青檀澳豆ㄍㄚ

 馬祖舊時光︰青檀澳豆ㄍㄚ  馬祖舊時光︰青檀澳豆ㄍㄚ  馬祖舊時光︰青檀澳豆ㄍㄚ

 馬祖舊時光︰青檀澳豆ㄍㄚ
攝於民國40幾年,背景是山隴的水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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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中大船說「錨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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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中大船說「錨纜」
海中大船說「錨纜」

「錨纜」對我們家來說是有切膚之痛的。先祖父生前是往來東海的生意人,某次跑船載貨,海上遇劫,遭海盜槍殺。事後對方傳出消息,本來槍擊的對象是「艄公」(ㄌㄡˋㄌㄚˇ),因為誤擊,結果造成祖父的冤死。

「ㄇㄚ+ ㄌㄤ+,ma33 lang33」,海中載貨之大帆船也。這個聲調不僅國語所無,連他的漢字形體也搞不定。從前我讀《廣韻》時,看到下平聲〈唐韻〉有「艆」字,其字義為「海中大船也。」我大喜過望,立刻用它表示漕運貨物的大帆船。再加上古漢語構詞習慣,凡是帶「馬」的語詞都有「大」的意思。結果順理成章的用「馬艆」承載這個語音。後來重新檢討,發現它只是詞義相通而已,語音是有一段距離的。所以,目前我已捨棄不用了。

大概在十年前吧,我陪內湖高工同事到馬祖旅遊,行程的第二天來到津沙社區,發現活動中心(?)有對津沙村過往的行業做概略的介紹,村賢將大貨船寫成「錨纜」,我看了之後大為驚訝,接下來的兩天旅遊行程,我都在思索這個問題。經過語音、語意、語法等各個角度進行辯證,我認為寫成「錨纜」是合理的。今天就利用這個機會,提出個人粗淺的看法,一者和大家做切磋,再者感謝仁光兄的好意。

福州方言的變化繁富,條例多如牛毛。但是要破解「錨纜」的問題,必須要先瞭解以下幾個要點。

1.兩字組合成一個詞彙時,上字的聲調會受下字影響而變調,但下字的聲調永遠不變。
2.國語的第一聲,習慣上稱為陰平,福州方言同之。福州方言陰平的調高,也是和國語的第一聲相同。(少數來自入聲的字不算。)
3.國語的第二聲,習慣上稱之為陽平,福州方言也稱為陽平。如,民、年、門…等,講福州話時,它的讀音類似國語的第四聲。(少數來自入聲的字不算。)
4.國語的第三聲可稱為上聲,如,雨、米、你…等,這些字福州方言的聲調是「+」(33)。此乃國語所無的聲調。(少數來自入聲的字不算。)
5.二字組的詞彙,它的聲調變化粗估超過50種,這是福州方言有七個聲調所造成的。兩個字讀音都是上聲調的形式,它原來的聲調一定是「陽平+上聲」,別無分號。
6.國語的第四聲,有一部分字,在福州方言中要讀成類似國語的第三聲。(少數來自入聲及「全濁上聲」的字不算。)
7.下字的聲母受上字的韻尾制約。易言之,下字的聲母會隨著上字韻尾特質而改變。如,下字的聲母若是ㄍ、ㄎ、ㄏ(k、kh、h)的話,有時會維持原樣、有時會變成「兀(ng)」、有時會變成零聲母,但絕不會變成ㄌ(l)。

上述規則瞭解之後,我們開始對本詞彙做進一步的「梳理」。由結果論,當我們聽到任何福州方言的詞彙時,心中一定要有「它已經是音變的結果」之概念。所以,音變結果的「ㄇㄚ+ ㄌㄤ+」,詞語第一個字一定要去陽平字群中尋找,下字的聲調則不變(此根據上述1.和5.的規則)。由此看來,首字只要是「馬」的都要排除,包含我原先用的「馬艆」在內。因為「馬」是上聲而非陽平。有些朋友用「馬艦」,但是根據上述第7點規則,它音變之後可以念「ㄇㄚˊ ㄎㄤ+」,也可以讀「ㄇㄚˊ ㄤ+」,但下字絕無變讀ㄌ(l)的可能,所以也要排除之。

貓、錨都是从「苗」得聲的形聲字。相同聲符的漢字,其讀音必然是相同或相近的。馬祖話「貓」說ㄇㄚˋ,它旁證了「錨」的馬祖話有讀成ㄇㄚˋ的可能。根據上述規則3可知,它就是陽平字。特別一提的是,「貓」國語讀ㄇㄠ,這是有問題的讀音。因為《康熙字典》引《廣韻》、《集韻》說,「貓」要讀成「苗」和「茅」。若愛護國語不方便說它有錯誤,那咱們說它是特例好了。既然方言讀類似國語的第四聲,我們反推回去,它就是陽平字了。(根據上述規則3可知。)「纜」國語讀ㄌㄢˇ,馬祖話它讀ㄌㄤ+(lang33),是上聲調,故此字是可用的。推論是依據上述規則4。

根據個人經驗,考證方言第一個步驟是先確定讀音,然後弄明白它的詞意,音義確定之後,找字形就相對的容易多了。讀者朋友提供的「海中大船」的詞形有以下幾種:1.「錨纜」。2.「貓纜」。3.「貓欖」。4.「麻纜」。5.「馬艆」。6.「馬艦」。其中5.、6.兩種前文已分析過,那是不理想的答案,我們應加以排除。以下就來看看其他各組的組合是否有邏輯性。
「貓纜」:我們看不出這種船和「貓」的因果關係。
「貓欖」:「欖」是樹木名稱,無法證明此樹材質可以造船。
「麻纜」:纜繩雖然是麻的纖維製成,但如此稱法,只能用來稱此類的繩子,而無法做船的名稱。何況「麻」的方言絕大部分要讀成ㄇㄨㄞˋ。

經過仔細推敲,唯一能用的只有「錨纜」。「鐵錨」和「纜繩」是船隻重要的附屬品,以物品之用途當作總稱,這是修辭學上極為常見的現象。如,拐杖又稱「扶老」,因為此物能扶持老人,這是以功能做總稱的修辭格。酒又稱「杜康」這是以創作人的名字當總稱的修辭格。范仲淹在〈岳陽樓記〉中以錦鱗稱魚,那是因為魚的身上有鱗片。這是以特徵當總稱的修辭技法。所以,用「錨纜」稱海中大船是符合修辭理論的。

再由文法來看,它是兩個名詞並立形的詞組,類似結構的語詞,國語有太多的例子,如「兄弟」、「手足」、「男女」…等。所以,到目前為止,「海中大船」寫成「錨纜」的信心我尚未動搖。

考證方言文字是很繁瑣的事,必須一步一腳印的拾級而上,雖然如此,錯誤有時依然不免。至今,常常回思先前研究的成果,羞赧與汗顏的感覺偶有出現,古人說,「焚其少作」不是沒有原因的。

 

網友回應:

海員 :
感謝高志老師百忙中的回應。
坦白講,我對於福州母語並沒有深入研究,但很有興趣。
從高志老師的文章中,我相當認同”當我們聽到任何福州方言的詞彙時,心中一定要有「它已經是音變的結果」之概念。”
但我對於老師”考證方言第一個步驟是先確定讀音,然後弄明白它的詞意”的考證方式。有不同的想法。
我認為對方言的考證應先弄明白方言的涵義,然後再考證它的讀音”
如”錨”,”下錨”應該不是福州方言,而是北方方言。
“下錨”福州方言稱”泊碇”。
最近有一則新聞:馬國港口准解放軍艦泊碇
“泊碇”即”拋錨”
如果將”拋錨”翻譯成福州方言就很難了。
所以,個人覺得”錨”和”纜”只是船上的用具,很難用來形容船的名稱。
再次感謝高志老師。

Zeno:

「艦」本身就有「l」(ㄌ,來母)的音,如閩南語中「艦」音「lām」,俗音「kàm」,可見附圖。

台語半桶師雜記及下方留言回應,提及粵語、廣東的雷州話、潮州話也是唸「lam7」。

未曉福州話讀「艦」是否只有讀「ㄎ」聲一種,但在其他語系中「艦」有讀「ㄌ」音者。從「監」得聲,亦有「ㄌ」音,如藍、籃、濫、襤。再者,「纜」從「覽」聲,「覽」也從「監」得聲。

文人雅士心性風雅,以局部代全部是種藝術,一般百姓直接稱「艦」反而是質樸本性。

原文提及「馬」有大的意思,那麼「馬艦」也是可通的詞了。僅個人意見。

(巧合想到,梵文中有「mahah」一詞,漢譯「摩訶」,擬音讀「馬哈」,省略讀「馬」,基本意思是「大」。)

陳高志:

在日常生活中,若碰到罕用字不會寫的時候,一定會想盡辦法去尋找它的字形。此刻,該字形的「音」和「義」必然同時出現在腦海裡。就以仁光兄所舉的A「泊碇」和B「拋錨」字詞為例,兩者的意思是有一點相近,當你寫方言詞時之所以會選A而捨棄B,因為方言的語音已經替我們決定了答案。所以,先定它的音,然後排除其他和語音不合的同義詞,那尋找字形就方便多了。(理由說詳下)

接下來再回應Zeno網友的意見。
Q1:未曉福州話讀「艦」是否只有讀「ㄎ」聲一種,但在其他語系中「艦」有讀「ㄌ」音者。從「監」得聲,亦有「ㄌ」音,如藍、籃、濫、襤。

A:「艦」的中古反切是「胡黤切」,它是全濁聲母的上聲字,演變到閩東方言只有一個讀音。我查過《戚林八音》及四本福州方言字典,此字無「又音」、「異讀」。中古時的語音變到國語,會產生「濁音清化」的現象,又受到介音的影響,產生了「顎化」作用。所以,此字國語的聲母讀成ㄐ,這是你明白的道理。古代全濁的上聲字到了國語一律讀第四聲,這是聲韻學上「全濁上聲今為去」的重要條例。所以,「艦」的國語讀ㄐㄧㄢˋ而不能讀ㄐㄧㄢˇ。南方的方言保留非常多的古音古語,這是大家公認的事實,它的變化和國語完全不同,它保留了許多古漢語的特質,所以,「艦」的福州話是讀ㄎㄤ+ (khang33),絕對不能念ㄌㄤ+ (lang33)。【因為福州方言有ㄤ無ㄢ,所以馬祖人說國語常常ㄢ、ㄤ不分,認為福州方言ㄢ、ㄤ並存的,那是受國語的影響。這又是另一個話題了。(參見拙著新修《連江縣志‧語言志》p.195—196的分析。)】

你說:『從「監」得聲,亦有「ㄌ」音,如藍、籃、濫、襤。』不錯,這是複聲母的現象。台灣學界對複聲母有深入研究的人是竺家寧教授,你可以參閱他的著作。有此現象不代表所有从「監」得聲的字都能讀ㄌ的聲母,就好比藍、籃…諸字也不能讀ㄍ的聲母一樣。研究閩東方言要以閩東方言的角度來看問題,如此才不會失去準頭。福州話之所以難學,那是它和其他方言差異度太大的原因。每個方言都有它的主體性,不然的話,為何來此當兵的阿兵哥們,到了退伍時仍然學不到幾句!

Q2:文人雅士心性風雅,以局部代全部是種藝術,一般百姓直接稱「艦」反而是質樸本性。

A:這是唯心的論述,是主觀的。我下此結論前,舉語音、語法、語意、修辭等諸多證據做論述,同時在修辭學上也舉了三種格式做說明。結果你不提論證依據,僅僅一語帶過,這種論述是站不住腳的。我如果反問你:你怎麼知道ㄇㄚ+ ㄌㄤ+ 是一般老百姓所創出的語彙,你將如何回答。

Q3:原文提及「馬」有大的意思,那麼「馬艦」也是可通的詞了。僅個人意見。

A:「個人意見」我絕對尊重。只是你針對我的意見提出看法,我也要略作說明。解決ㄇㄚ+ ㄌㄤ+ 問題,本土語料即已足夠,暫時不必動用到日語。漢語方言中,閩東方言的體系完成時代不會太早,它受楚方言、吳方言(大致說來是寧波話)的的影響非常大。同樣的,吳方言也影響到部分的日語讀音。所以,日語中有一些聽起來很像福州話的,其源頭歸屬,到底是吳方言呢、還是閩東方言,這必須分析清楚。何況日語中的外來語,日本人念起來總感覺「似曾相似」。許多福州人外移到琉球這是歷史事實,這些華僑到了僑居地,人數相對的比當地人少,是屬於相對弱勢的族群、文化。(除非他們是武裝移民,如同當年日本人到台灣。)根據研究,弱勢語言會向強勢語言傾斜,那他們的母語是否能維持福州原樣,這值得深思啊!若無田調依據,千萬不要拿來做證據。ㄇㄚ+ ㄌㄤ+ 能否寫成「錨纜」,至少我已經論證在前頭了。至於你所認定的「馬艦」,我個人期期以為不可。我們也把它放在福州語的天平上來衡量吧。「馬」是上聲字,也就是國語的第三聲,這誰都會念,但是福州方言卻讀成 + (33、31)的調子。「艦」的福州語讀音只有一種,那就是ㄎㄤ+,沒有別的音。根據音變的規律,它完全沒有變成ㄌㄤ+ 的條件。前後兩字都是第三聲的字,念國語時前一個字要變成第二聲。福州話的原始兩個字若都是上聲字的話,前一個字的聲調也會改變,會變成「半陽去」的聲調,它念起來有一點類似國語的第二聲。以下我舉一些簡單的詞例請大家來判斷。

1.馬祖,福州話應該說ㄇㄚˊㄗㄨ+ 。沒有人會說ㄇㄚ+ ㄗㄨ+。
2.管理,福州話應該說ㄍㄨㄤˊㄌㄧ+。沒有人會說ㄍㄨㄤ+ ㄌㄧ+。
3.里長,福州話應該說ㄌㄧˊㄌㄨㄛㄥ+。沒有人會說ㄌㄧ+ ㄌㄨㄛㄥ+。
4.喜餅,福州話應該說ㄏㄧˊㄅㄧㄤ+。沒有人會說ㄏㄧ+ ㄅㄧㄤ+
5.好仔(好孩子),福州話應該說ㄏㄛˊㄧㄤ+。沒有人會說ㄏㄛ+ ㄧㄤ+。

所以,你如果選用「馬艦」,那它的讀音就是ㄇㄚˊㄎㄤ+,或ㄇㄚˊㄤ+絕對不是ㄇㄚ+ ㄌㄤ+。由此看來,詞彙第一個字是「馬」的,全部不適用。

前文我說:「由結果論,當我們聽到任何福州方言的詞彙時,心中一定要有『它已經是音變的結果』之概念。」現在,耳朵聽到ㄇㄚ+ ㄌㄤ+兩個音,心中開始盤算,下字的聲調不會變,上字的原始聲調一定不是第三聲。再舉幾個大家都會念的方言詞,請記住,還是要用福州話念。

1.民主,馬祖人會說ㄇㄧㄥ+ ㄗㄨㄛ+,沒有人會說ㄇㄧㄥˋ ㄗㄨㄛ+。
2.門板,馬祖人會說ㄇㄨㄛㄥ+ㄇㄟㄥ+,沒有人會說ㄇㄨㄛㄥˋㄇㄟㄥ+。
3.神嬤,馬祖人會說ㄒㄧㄥ+ ㄇㄚ+,沒有人會說ㄒㄧㄥˋㄇㄚ+。
4.牛母,馬祖人會說兀ㄨ+ ㄇㄛ+,沒有人會說兀ㄨˋㄇㄛ+。
5.前斗(前邊),馬祖人會說ㄙㄟㄥ+ ㄋㄡ+,沒有人會說ㄙㄟㄥˋㄋㄡ+。

所以,耳朵聽到的ㄇㄚ+ ㄌㄤ+兩個字音時,首字反而是从別的地方變來的,從規則來看,其本字應該是陽平調,也就是國語的第二聲的字。「馬艦」充其量只能說是「大船」的意思,它只有詞意通同而已。講到這裡,也間接的證明,為方言找字形,應該先從語音下手,先定出它的音之後,再從眾多的同義詞中,找出適當的字去配合它,如此才不會走太多的冤枉路。

海員 :

十分感謝高志老師和Zeno網友的見解,受益非淺。
請教高志老師:文中所說的”神嬤”指的是?

陳高志 :

所謂「神嬤」,簡單的說:就是某位神明的人間代言人。在大福州地區她指的是「巫婆」。她們是鬼神的附身,所做的事,又和陰陽、迷信有關,所以一般人會敬而遠之。只有在絕望、痛苦之時,才會請他求神問卜。由於迷信的事,有時真假無法驗證,所以,有些心術不正的人,會假借神明旨意來斂財,民間有一句話說:「神嬤、神嬤,半真半假。」(用福州語說)就是在諷刺她們。這不是正面語詞,不會有人當面稱別人為「神嬤」,面稱時會以「仙姑」取代之。馬祖也有「神嬤」,但是,此地可男女通用,這是和大陸不同的地方。 

Zeno :

以前諸篇,也提及不知「艦」在福州話是否只有「ㄎ」聲?不敢妄言。所舉資料,旨在證明「馬艦」為已存之詞(琉球墓園即有注明「…柒日卒馬艦工護送船船主…」等語),「艦」字亦有「ㄌ」音(閩南語、粵語)。

目前來看,會不會「馬艦」是採閩南語的發音,琉球與泉州在福州前已有交流、福建三十六姓入琉球也有閩南後裔。此處所談「艦」在福州話若只有「ㄎ」聲,那此處就可能是借用閩南語的詞彙(念法)。

福州人稱「馬艦(khang)船」,閩南人稱「馬艦(lam)船」,也許是先搶先贏(明朝成化八年(1472年)在福州設立懷遠驛接待琉球人至光緒五年(1876年)中琉斷交,之前的福建市舶司是建在泉州。閩南與琉球關係略考)或某因素,琉球人選擇了閩南人的發音記下「マーラン(maaran)船」,福州人後來也接受了這樣的念法(可視為外來語的概念)。

福州話的「油漆」(paint)、「球網」(net)、「大衣」(coat)都可向英文借來,那麼直接借用同胞的閩南詞彙也不奇怪(或閩南傳琉球,再琉球傳福州?)。如同馬祖人也會使用臺灣話的詞彙,或許不識福州話的「曾祖父(母)」如何說,但也不以國語來發音「曾祖父(母)」或「太公(婆)」,直接稱「阿祖」(ㄚㄗㄛˋ)。

「馬艦」是實實在在的詞,閩南語稱「ma lam」(擬拼)就被琉球人學來了,福州人同時使用「ma lang」,也屬合理。

或許是福州人使用閩南語的詞彙,如同像英文借詞一樣,至於閩南語的「ma lam」變成福州式的「ma lang」,也許就是福州人自己音變後的結果(像馬祖人說臺灣話也可能未必標準),如同英語的「paint」借用後,尾巴「t」的音消失了,成為福州語化的「pain」。(仍是個人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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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人無證據前,總會有一大堆假設,查真泊-那覇 荷客運送船運航1912有載,
「マーラン船(馬艦船)は、十八世紀初めごろ、中国の福建地方から伝わったジャンク船を沖縄の海に適するよう改良を重ねた帆船。中国で、「マーラン」を「錨纜」と漢字で書くが、沖縄では、馬のように船脚が軽く、大きな船を意味する「馬艦」と表記している。」

有「錨纜」音源說明,記為「マーラン」,再以它的特性命名「馬艦」使用至今,可屬高志教授「錨纜」之外國資料。

劉家國 :

雖然福州話的詞彙多數來自古漢語,可以用漢字寫出,但仍有不少的生活常用的詞彙無法用漢字書寫,即便能夠寫出,也從未有統一的寫法。

馬祖話源於福州話,而福州話是古代楚語、吳語、閩越語、地方土話及古漢語的大融合,到了五口通商之後,更融入了英文字詞,也就更加豐富與多元了。

譬如我們生活中常用的否定詞「mâ̤」,就沒有通用的寫法,有人為它造了新字
,由於電腦並無此字,於是有人乾脆寫作「賣」。這就是福州話書寫的困難之處,因為很多詞彙「有音無字」,只能造字或借音,各自表述。

至於這種航行於海上的木造貨船,福州方言詞典寫成「錨欖船」或「貓欖船」(福州方言詞典第57頁)。而福建地方志編纂委員會還特別製造了兩個「舟」字旁的新字:,在字形字音和字意上,更貼切,但卻需造字,電腦無此兩字,徒增困擾。

就如爭議多年的「卡蹓」、「客遛」、「(骨交)蹓」、「腳蹓」等,都是福州話「遊玩」之意,至於怎麼書寫,並沒有誰對誰錯的問題,因為原本就是「有音無字」的福州詞彙,也只能容許各自表述了。

陳高志 :

站長所言完全符合事實。因為方言如同文化伏流,在文化演進的過程中,它的字形可能隨生隨滅、隨滅又復生。有時候,甚至會出現只通用於當地的方言俗體字,這些字多半是出於地方上知識分子所創,一旦被接受了,它也能在該文化區流芳千古。所以,為它找本字是辛苦又快樂的事。漢語因為是單音節的文字,必須靠聲調來別義,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聲調改變,字義可能就要改變,當然字形也會跟著改變。字義很麻煩,它有本義、引申義、假借義、同源詞義、訓讀字義、…等相關的因素在干擾著。研究者各有把握的重點,結果所索尋到的本字可能就不同。當年的新黨立委陳癸淼先生,他語帶戲謔地說:在方言的研究領域中,人人都是倉頡(大意)。這是無可奈何的事。

我尊重朋友選「馬艦」做海中大船的字形,但是放在福州語的天平上衡量,到目前為止,我都不會相信這是好的選擇。ㄇㄚ+ ㄌㄤ+是事實存在的詞語,但能不能用「馬艦」書寫,那又是另一回事。如果也是把粵語、閩南語的詞彙引進來使用,對不起,鄉親看到「馬艦」兩字時,口中是念ㄇㄚˊㄎㄤ+。「馬艦」若也是外來語,前人怎麼會選語音完全不合的詞彙來使用!再以好吃的「橄欖」為例,「橄」國語是第三聲,福州話讀「+,33、31」的調子,「欖」國語也是讀第三聲,福州話仍然讀「+,33、31」的聲調。兩字組合的時候會念ㄍㄤ+ ㄌㄤ+ 嗎?一定是變讀成ㄍㄤˊㄌㄤ+ 才對,甚至首字的韻母會變音,使這個詞彙變讀成ㄍㄚˊㄌㄤ+。這是大家都熟悉的例子。「艦」在福州方言中也是上聲調,但是它絕無音變念「ㄌㄤ+」的可能。退一萬步來說,遷就朋友「艦」可以念成ㄌㄤ+,可是兩字組合之後,它的讀音變化如同「橄欖」,你有聽過馬祖鄉親,把海中大船說成ㄇㄚˊㄌㄤ+的嗎?找的詞形,若和語音不合,那只是同義詞而已。

做為五口通商的福州,當地又有移居南洋的僑民,在話語中雜入英語、馬來語的語彙本來就很多。方言的油漆說ㄆㄟㄥˋ,此音是來自英語的paint,可見福州話的油漆是翻譯名詞,既然是翻譯名詞,總該找個音近的字來使用,但有誰看過福州人或馬祖人用「片」來表示油漆的!國語的第四聲的字念成福州方言往往是類似國語的第三聲,如「騙」、「信」、「志」…等都是。我家從前開雜貨店,家父寫油漆時都是用「硼」,當時年紀小,不知進一步去詢問。後來看福州文獻,發現也是書寫如此。翻譯名詞只管字音不必管字義,在說油漆時也是如此。「硼」的另一個字義是零錢、銅板。馬祖話說「硼囝」(ㄆㄟㄥ+ 兀ㄧㄤ+),這是音變的結果。回到原始,首字一定是國語第二聲的字,「硼」剛好符合此規則。說到這裡又回到和「錨纜」同樣的聲調結構的詞例了。

福州方言變化複雜,尤其七個聲調的變化更令研究者視為畏途。上半年回馬祖,在機場巧遇同學俊惠校長,他是王牌的數學老師,因為下霧等候開場,我們有很多的時間在閒聊,我就以方言三字組合時的變化形式,請他用排列組合來計算,感謝他告訴我「階乘」的觀念。方言的入聲有甲類、乙類之別,所以變化有數百種之多。二字組的變化超過50種,這都是存在的事實。因此選字時要格外小心。

討論問題時用真名、筆名都無妨,但是遇有意見不同時,我真想知道你是誰,希望有機會當面把實例說給你聽。會討論相關問題的人應該都是馬祖人,或者是與馬祖有淵源的人吧,如果我知道Zeno的大名,若將來在機場、碼頭巧遇,我願意讓你以手碰觸我的脖子,感受聲帶振動的強弱、口型大小、舌位高低等。因為小小舉動往往勝過千言萬語。該說的都說完了,回到老話,「個人意見」,我尊重之。

 

硩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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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岐島硩青

 

宗教儀式起初是起源於庶民的生活,然後逐漸昇華成「令人敬畏」的內涵。這個道理以馬祖的「硩青」禮俗來看,即可思過半了。「硩青」馬祖話說ㄉㄚ ㄑㄧㄤ(tak  tsˊiang),也有鄉親寫成「硩生」,我個人是習慣用「硩青」。「硩」的意思是壓,馬祖方言中的「青」字可以指黑色、深綠色、深藍色而言,但此地是做深綠色的解釋。敬神者在供品上插花朵,插綠葉的動作即謂之。(如附圖。圖1.2.是大陸浪岐島的形式。圖3.4.是馬祖形式。)

 

浪岐島硩青
浪岐島硩青
浪岐島硩青
浪岐島硩青

馬祖方言難懂、難學,「文白異讀」太過強烈是原因之一。「文讀」音用於讀書、稱人姓名時;而「白讀」音則用於日常口語交談時。「青」的文讀音為ㄑㄧㄥ,白讀音為ㄑㄧㄤ。「生」的文讀音為ㄙㄟㄥ,白讀音也是ㄑㄧㄤ。因為白讀音相同,致使口語中的ㄉㄚ ㄑㄧㄤ,在手寫時造成「硩青」、「硩生」的混用。這兩個不同的詞型,若從寬解釋似乎也能講得通。故綜合兩者意涵來說,它的意義就是:在供品上插綠色的枝葉,祈求神明降福,並且讓家道生生不息。

壓青(八德)
壓青(八德)
壓青(牛角)
壓青(牛角)

 

從前的馬祖荒涼無比,若無國軍進駐開發建設,各村莊有幾棵樹都能屈指可數的。當時情況,植栽尚未長成,就已被居民割鋤做燃柴。野生的花朵當然有,但大多數無法應年節之景。只有野菊花,在霜秋之際為馬祖的大地帶來金黃。所以冬至「搓丸」時,當地的媽媽們會摘野菊花,插在托盤裡的供品上以祭祖禮神。各地方的習俗都一樣,在祭祀時盡量守著崇「紅」忌「白」的原則。後來「硩青」的意義和施作內容擴大,也包含在供品上插花的作為。此時若無紅花可用,當事人會以紙花代替鮮花。更方便的做法是,直接將紅紙貼在白色的供品上,這是依特殊時地所採取的權宜辦法。

 

原始「硩青」所用的樹葉,應該都是隨手可得的葉子。最高檔的是用柳葉,因為傳說中的觀世音菩薩,用柳枝沾淨瓶水以驅妖降魔,所以柳枝又稱為「鬼怖木」。但是,榕樹是閩東常見的樹種,民眾容易取得,這就是多見以榕樹葉來「硩青」的道理。從附圖來看,「硩青」所用的葉子,除榕葉以外尚有竹葉,甚至有人用松樹針葉,這些樹葉的特質是終年常綠的,而且外形如武器的針、劍。故以它們做萬年長青、驅邪平魔的象徵,是極其恰當的。

本詞彙的造句示範如下。

造句示範

文句的意思是:「供品須插上綠色枝葉(以求平安和家業生生不息)。」

上橫頭(尊位、首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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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一輩的馬祖人習慣稱四方桌為「八仙桌」(ㄅㄟˇㄒㄧㄢˋㄋㄛˊ,peikˇsiengˋnokˊ)【註】,以其能安排八個席位之故。圓桌外觀如十五的滿月之形,故稱之為「月桌」(兀ㄨㄛˋㄉㄛˊ,nguokˋtokˊ)。在敬神祭祖時,一定是用四方桌。如此十個小酒杯一字排開,不僅不佔空間,­而且感覺緊湊。

 

上橫頭
(圓桌、方桌座次圖)

 

以四方桌為例,主客所坐的地方稱「上橫頭」(音讀見下表),但它的讀音後來訛變成「上半頭」(ㄙㄨㄛㄥ ㄇㄤ ㄋㄠˋ,suong mang nauˋ)。傳統的馬祖社會是強調「男左女右」、「男尊女卑」的,這種觀念必然表現在宴會的座席上(請參考下列座次表)。主客坐在1號位置後,位居其次的2號來賓就坐在1號的右側。從前我家偶有宴請賓客的時候,其中有兩次印象最為深刻,一次是宴請來自莒光的表姊夫,另一次是宴請堂姊翠金伉儷回娘家拜年的「接頓」宴(ㄐㄧㄝ ㄉㄡㄥˇ,tsiek toungˇ)。兩位男主賓都先後坐在1號的位置,夫人坐在他的右側。1、2所在的方位即稱為「上橫頭」;相對的,7、8的地方就稱為「下橫頭」(ㄚ ㄨㄤ ㄋㄠˋ,a uang nauˋ)。雖然如此,但實際就座並非一成不變。主客若屬拘謹、木訥的性格,則主人會安排善於插科打諢、能帶動氣氛的人坐在3號的位置,以便就近關照,讓他賓至如歸。7號是主人的熟識客,因為他的左右是上菜的地方。有時主人不便離席,他必須承主人之意,協助招呼,或幫忙做主人該做的事。

馬祖人說,「圓桌無大小」,實際上並非如此。凡事總有規矩在,否則難成體統。圓桌就坐時,賓、主一樣是呈相對之勢。由圓桌的座位圖來看,感覺上好像主客是坐在正中央,我們若把圓桌當方桌看,1、2並排。3、4相對。5、6相對。7、8相對。9、10並排,其格局如同方桌的延伸。所以地位尊卑、關係親疏,依然能清楚分別。

「八仙桌」繪圖的中間有橫線,它是木板的接縫。祭祀或餐宴時,橫線需如地圖的東西走向,換言之,橫線和「上橫頭」、「下橫頭」要呈平行狀態(如圖2)。小時候,年節祭祖上菜之前,常常和媽媽抬著方桌在室內旋轉,媽媽不勝其煩,就到福澳叔叔店裡剪一塊塑膠桌布鋪在桌面上,從此以後,橫線、直線的界限消除,人神同樂,賓主共歡。不僅不再斤斤計較於形式要求,更重要的事是,避免接縫空隙藏汙納垢。

 

上橫頭
八仙桌

 

以上只是馬祖地區的生活習慣而已,但到了福州又有所改易。以圓桌為例,在大陸,主人是坐在1號的位置,2、3號為當日主客所坐。去年寒假,我們到福建省閩劇院做文化交流,周院長做東請吃飯,我就被安排坐在3號位置。今年5月,閩劇來馬公演,局長設宴款待。席間賓、主相對,我坐在局長右側,局長左邊是另一位局裡同仁。因為此處靠近大門,方便她進出提調。雙方安排皆符合在地禮俗。由此可見,「入其境,先問其俗」是王道也是正道。否則若因此產生誤會,那是大家最不樂見的事。說了半天,我必須舉個實例來做說明。例句的意思是,「舅公要坐尊位(首席)」。

 

上橫頭
上橫頭例句說明

 

【註解】

福州方言有「ㄤ」(ang)無「ㄢ」(an),ㄤ的韻尾是收舌根鼻音,而ㄢ的韻尾是收舌尖鼻音。因為受母語影響,所以馬祖人說國語是ㄢ、ㄤ不分的。到桃園八德聽年長的鄉親說國語或說馬祖話,一聽便知。甚至到馬祖街頭和年輕的鄉親攀談,滿嘴的福州腔聽來格外親切。認為福州話ㄢ、ㄤ並存的,那是受國語的影響有以致之。我將「仙」字讀音注成「ㄒㄧㄢ」那是權宜作法。標準的馬祖話「仙」是讀成「ㄙㄧㄝ兀」或「ㄙㄧㄝㄥ」(sieng)。讀者朋友仔細讀「ㄒㄧㄢ」和「ㄙㄧㄝㄥ」之後,不難發現:說「ㄒㄧㄢ」時,最後舌尖觸碰上齒背。讀「ㄙㄧㄝㄥ」的時候,舌腹(舌頭中段)隆起會輕觸上顎,甚至略碰上面左右兩個大牙的邊緣,最後收音時口形是微張的。兩者略有不同,我在新修《連江縣志‧語言志》中有分析。今天,為遷就習慣於國語注音的拼讀,我採用變通的方式來處理。

說「企」與「徛」(站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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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企」與「徛」

說「企」與「徛」(站立)

說「企」與「徛」

 

馬祖人把國語「站立」的意思說寫成「企」(ㄎㄧㄝ^,khie^)和「徛」(ㄎㄧㄚ^,khia^)(如下圖)。兩者語音近似,差別在「企」是以前半高元音ㄝ收尾,而「徛」是以前低元音ㄚ為韻尾。雖然如此,這兩字的原始本義都不是「站立」的意思。

 

說「企」與「徛」

兩字的字形結構已見圖示。《說文解字》說:「企,舉踵也。」可見它的本義是抬起腳跟。文字通用日久,會產生字義變遷的現象,「企」字發展出「站立」的意思之後,墊起腳跟的字義被「跂」字所取代了。《詩經‧衛風‧河廣》:「誰謂宋遠,『跂』予望之。」《荀子‧勸學》:「吾嘗『跂』而望矣,不如登高之博見也。」所以,學者皆認為「跂」是「企」的後起形聲字。

 

《說文解字》說:「徛,舉脛而渡也。」字義是:抬起腳要渡河的樣子。到中古時候才發展出「站立」的字義。今天閩南語、客家語皆以它做「站立」的本字。

 

馬祖話「站立」既然保留了兩個語音,那恰好可用「企」和「徛」兩字來做區別。軍管時代的馬祖民防隊男隊員,每一天晚上都要輪流站崗,這個任務馬祖話說「ㄎㄧㄚˇ衛兵」,所以寫成「徛衛兵」較妥當。小孩子站在商店櫃檯前看熱鬧,妨礙店家做生意,老闆斥之為「櫃頭ㄎㄧㄝ^」,若將此語彙寫成「櫃頭企」,那是更貼近語音的。

和尚絲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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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尚絲瓜

和尚絲瓜

 

 

【本義】

貧窮的和尚沒有隔夜的絲瓜。

 

【引申義】

  1. 貧窮的人沒有多餘的糧食。
  2. 貪吃的人每每將食物吃得精光。
  3. 寅吃卯糧的人只顧眼前不計後果。

 

【註解】

  1. 囥:收藏;儲存。
  2. 隔暝:隔夜的。可以解釋成「前一天」,也可以形容「後一天」。此地也可做多餘解釋
  3. 「艹」頭「初」:絲瓜(如下圖)。這是福州地區的方言字,故電腦無此字。因為字形是上下式的結構,很難用拼合的方式來呈現,所以,只好用口述的方式來處理。

 

和尚絲瓜 和尚絲瓜

 

【史鑑】

和尚的身分特殊,他四處雲遊、各地掛單,在遊走的過程中,可沿門托缽乞討,所以不必自備存糧。討得一根絲瓜,既不能當木魚,又不能做枕頭,帶在身上覺得累贅,不如趁新鮮將它放進肚子。

 

國二的《國文》有一篇課文〈為學一首示子姪〉,這是清朝人彭端淑寫的。文章舉四川偏遠的地方,有貧、富兩和尚想到南海朝聖的故事為例,說明事在人為、有志者事竟成的道理。窮和尚靠的是一瓶一缽、邊行走邊乞討,最後終於從南海回來,完成朝聖的心願。

 

【運用】

一句話通行日久會產生引申義是必然的。在口語表達時,它由對和尚實際生活的描述,逐漸變成對一般人的諷喻。當你發現:某人的口腹之慾高過一切、打腫臉充胖子的揮霍、收入頗豐而無法累積財富、或寅吃卯糧時,皆可用本諺語形容之。

 

今年四月初,幾位高中同學聯袂遊湖北。久居台灣的人,吃慣了台灣豐足而甜美的水果,到了陌生地,常常受當地蔬果不足所苦。所以,旅途中一見到水果攤就會央請女眷採買,然後再分發給同伴。大家一拿到手,立馬解決,而且點滴不剩。我嗜吃水果,能「坐視」米缸無米,卻無法忍受冰箱沒水果,「美食」當前焉能輕易罷休,該有的配給,談笑之間「灰飛煙滅」。所以,在吃飽抹嘴時,也會說這句話來自我解嘲了。

酒燒牛肉厚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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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燒牛肉厚片」(圖1)。師傅告訴我,烹煮時不加一滴水,全程以紅標米酒代替水。馬祖不產牛,能吃到的牛肉都是外國進口的冷凍品,用大量的酒來料理,按理說是非常恰當的。但是,我嫌其味道稍澀,就自作主張的把水酒比例改成1:1。因為家中有小孫子吃飯,故加水減酒,再將水酒比例改成2:1。必要的佐料是:薑片、蒜頭、一小把蔥、滷包、醬油、1瓶(或半瓶)紅標米酒。這道「酒燒牛肉厚片」好久沒煮了,因為台灣加入WTO後米酒價格飆漲,一度酒的成本比牛肉貴,所以靜觀其變了許多年。今天為了寫這篇文章,而且看到市場有賣刈包,所以特地到超市買兩個牛腱來煮。

2.煮牛腱

牛腱清洗後解凍,以刀面拍肉身,稍稍鬆弛肉質結構。入滾水汆燙,水一開即撈出。炒鍋洗淨。熱油鍋爆香薑、蒜,放入牛腱、滷包之後,按比例倒入清水米酒(圖2)。大約煮30分鐘之後將牛腱撈出切片,但不切斷(圖3。撈出拍照而已,還要再煮)。切記:不可太早切片,若過早切片,牛肉二度入鍋時,遇熱會扭曲變形。煮30分鐘甚至更久一些,目的是為求肉片工整、美觀。煮到八分熟時,將整把的蔥下鍋(不必切斷),如此煮到牛肉爛熟即可。吃的時候,用筷子一夾即斷,適合帶便當、夾土司。夾刈包時,橫置一、兩段蒜苗,鋪上泡過醋的紅辣椒絲,其風味也佳。

3.牛腱切片

「酒燒牛肉厚片」不難煮,曾見朋友用蠔油代替醬油,其實不必費此周章,若嫌滋味不夠,加適量的冰糖即可。

馬祖方言《說字解文》:說「歠」(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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歠的字形演變

 

歠的字形演變

前一篇說了「飲」字,今天再為大家介紹和「飲用」有關的「歠」字。

國語的「喝」馬祖話有多種表達方式,「歠」是其中之一(見下圖)。它是入聲字,圖示的拼音符號ㄎ(k),在此是不發音的,它只是扮演剎車的功能,當你在ㄘㄨㄛ的拼音完成時,要立刻把尾音收住,才能產生入聲字「短而促」的語音效果。若不收停尾音,就變成發國語「搓」的音了。所以,在馬祖方言中它和方言的「灼」同音,和方言的「尺」音近。「歠」字甲骨文、鐘鼎文均未見,我暫時懷疑它是後起的文字。

啜飲
合理的推測,人類是先有語言然後再發明文字的。語言中的具體實物或概念容易用「象形」、「會意」來表達,可是碰到抽象的事物時,只好用「借字音」或「借字形」的方式權宜暫代。借字音的字就是「假借字」,借字形的字就是「訓讀字」。兩者都是在無可奈何的情況下產生的。遙想古早、古早以前的老祖宗,他們為了要表示喝水ㄔㄨㄛˋ的意思時,一定想過用「舌頭伸入酒罈汲取吸食」的樣子,但此形已被「飲」字所專有(參見前一篇「」字解說),故只好另闢蹊徑了。也有一種可能,先民採用「訓讀」的方式,將「飲」的字形表示兩種場景,一是維持「飲用」不變,一是借它的字形當做ㄔㄨㄛˋ來使用。任誰都知道,一字多用之後,必然造成文字形義的混淆,為了溝通,提升表情達意的精確度,最後勢必要改變字形做出區隔才行。

 

《說文解字》說:「歠,飲也。从飲省,叕聲。」(高志按:「飲」是楷書寫法,《說文》的「飲」字應從小篆寫法,因電腦無此字,所以,權宜用「飲」。)本文開頭所列的字形演變表,就是根據許慎之說來繪製的。文字加上表聲音的「叕」(ㄔㄨㄛˋ)以後,為了形體的方正美觀,將篆文「飲」字的結構做部分省略,以容納聲符的「叕」。加上聲符以後,此字就可以有邊讀邊了。從此和「飲」(ㄧㄣˇ)字分道揚鑣,漢字的字形數目又多出一個來。只是它的筆劃太繁雜了,最後還是被哭泣的「啜」字所同化了。

 

我在馬中擔任國文教師時,曾經講授過《楚辭‧漁父》篇。其中有「何不餔其糟而歠其釃」的句子。《孟子‧滕文公上》引孔子的話說:「君薨,聽於冢宰,歠粥,…。」兩處文獻書證都將歠字用為「喝」。福州方言「歠」的意思正與此相同。但是,隨著社會變遷,字義逐漸引伸,隋唐時代,產生了狂飲、猛喝的字義。­而我們的方言依然維持原樣,是中性詞。雖然根據語言情境有時是形容「大喝」的樣子,但更多的場合是單純的做「喝」來解釋。例如,慢慢的喝,我們的方言是說「慢慢歠」。來我家喝一口水,方言是說「來我厝裡開水歠蜀嘴」。方言保留古音古語,這又是一個明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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