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6日,往福清市走去。一路上,車窗外「遮不住的青山隱隱,流不斷的綠水悠悠」,時值清明,真個是天清氣明,萬物萌發的時節,樹木抽新芽把山景裝扮得像十八歲的姑娘一般清新可人,公路上繁花似錦,福清境內龍江及其支流盈潤流淌,我們一行人又處在走親戚的喜悅氛圍中,外面固然是「清明時節雨紛紛」,但我們一點也不覺得「路上行人欲斷魂」。好景色讓我想起宋朝程顥的詩《郊行即事》︰
芳草綠野恣行事,春入遙山碧四周;興逐亂紅穿柳巷,固因流水坐苔磯;
莫辭盞酒十分勸,只恐風花一片紅;況是清明好天氣,不妨游衍莫忘歸。
近中午時分,斜風細雨中到了王欽娘家,王欽的母親去掃墓未歸,由姐姐接待我們,正談笑間母親帶著「蠣餅」「芋粿」「清明龜粿」回來了,原來硬朗的老人家掃墓回來又去街上買了點心回來接待我們。
皺紋刻畫了老人家臉上的歲月,但八十多歲的母親步履穩健俐落,看得出來是走過許多艱辛的歲月,並把這種堅毅不拔的精神遺傳給了王欽,讓王欽能在十多年前,第三個孩子才八個月大時,先生遭遇船難事件,她挺了過來。娘家適時伸出援手,大姐幫忙帶最小的孩子,讓王欽專心在馬祖工作,撫養另外二個孩子,如今二個女兒已經讀大學,小女兒也已讀國中,都懂事乖巧得人疼愛。王欽和媽媽一樣,外表纖柔秀麗,內心堅強無比!
老媽媽談起女兒的遭遇仍忍不住流涙疼惜,但看到我們這一行「親戚」遠道而來陪著女兒回娘家,又笑了起來,直催促我們品嘗她剛買回來的「蠣餅」「芋粿」「清明龜粿」。
福清和長樂接壤,語言相通,只是福清話和長樂話的聲腔有些不同,吃的東西也相去不遠。蠣餅口味道地,香鬆酥脆;三角形的芋粿發音為「烏鬼」,我們叫不出名字,還是來自定海的依振說出來的,看來,來自祖鄉的部分飲食文化已有斷裂;顏色墨綠的「清明粿」印成龜的形狀,外皮糯米漿加艾草,紅豆內饀,吃起來很香甜,是清明節的應景食品,我小時候還吃過的,用菠菠草(鼠麴草)做的,還有一個流傳的故事呢,說有一位阿婆,因其先生名「憨憨」(馬祖話笨笨的意思),所以人喚其「憨憨婆」,其行事馬虎隨便,清明節時,一樣也做菠菠粿應景,但因其不講究品質,隨便包一下,蒸熟時粿的外形不太美觀甚至裂開(馬祖話說爆糖),人家說妳這粿不好看,她回說「有得去(馬祖話有哩去,過得去的意思),能吃就行。」所以,每當人們自嘲手工不甚完美時會說「憨憨婆做菠菠粿,有哩去!」尤其是女性在做吃食時。
早年福州地區有一句話說︰「蠣餅冇(沒)蠣,蝦酥冇(沒)蝦」其實是對的,因為蠣餅應該是「匙餅」,是以其製作工具那二把淺淺的匙子而命名,而蝦酥則是「夏酥」,立夏時吃的油炸的應景食物(形狀像甜甜圈,也有人稱作夏餅),二則都因為諧音所致。馬祖話唸「鎖匙」的「匙」,「水池」的「池」,和「牡蠣」都是唸同音。牡蠣一向不是便宜貨,在不產蠣的地方的「匙餅」裡沒有「蠣」是合理的。中國許多地方都有相同的匙餅,但稱呼不同,我在山東煙台、浙江舟山、溫州都見過也吃過。在廣東潮汕地區、福建閩西、閩南也是當地美食。今年三月份在金門吃到號稱「著名美食」的「蚵嗲」,只咬二小口就吃不下去了,可能其外皮是用麵粉做的,沒有豆香味,內饀的「蚵仔」甚腥,我個人對其評價不高。
在浙江溫州,它被稱作「燈盞糕」「燈盞餅」,就是因製作工具的匙子形似古代燈盞而命名,現在已列入浙江省非物質文化遺產。早年家母常說「匙餅」要好吃,是有配方的,大米與黃豆(馬祖話說早豆)的比例是「一斤米三盞豆」(盞是酒盞),大米和黃豆比例對了,炸出來的餅才會膨鬆香脆,兼有米和豆的香味,至於內饀則在所不拘,可依自己的口味喜好,所以馬祖的匙餅沒有蠣是很正常的。夏酥(蝦酥)也是米漿加入其他菜類油炸的,裡面沒有蝦也是很正常的。
王欽家裡人丁興旺,四代同堂,有許多稚齡小朋友,有滿屋子跑的,有抱在手裡的,好不熱鬧。客廳壁上貼了二張紅紙引起我的注意,後來向王欽請教,果然不出我所料想,那是她侄兒結婚時請師父處理的。
古代男女青年至一定年齡,性發育成熟,可以婚嫁時,分別舉行冠禮、䈂禮,也就是成年禮。《禮記·曲禮上》記載「男子二十,冠而字」,《禮記·冠義》載︰「已冠而字之,成人之道也」,也就是說在帶「冠」的同時他還會獲得由宗族長輩給予的「字」,「字」的獲得意味著他已經不再是一個幼稚無知的少年,而是一個開始承擔一定社會責任的成年人,由於不同身份有著不同的行為準則,為了與家庭生活的身份相區別,需要另一個身份標識,這就是「字」了,此後,除了自己的至親外,其他人就不再稱他的名而要稱他的「字」了。姓、名、字、號,是漢民族文化中完整的姓名結構,例如唐朝大詩人李白,姓李,名白,字太白,號青蓮居士。從牆上的紅紙可以看出王欽的大侄兒名為「家旺」排行為一(長子),經過成年禮(又稱為成丁禮)後,族老為其表字為「國興」。其實可能在其出生報戶口時他就取名國興,但在他結婚前,還是有一定儀式,可能是一個相當簡化了的儀式,例如由「師父」為兄弟倆擇吉日良辰時一起完成,因此有了這贈字紅榜。
經過二千多年的歷史演變,成年禮的形式容或有所改變,但其實質精神沒有變,那就是「身份的改變、責任的賦予」,人類學稱為「通過」或「過渡」儀式(the rites of passage) 是指從地位間或生命歷程的階段轉換的儀式。馬祖的成年禮「做出幼」,也是一樣的道理,結婚之前要請道士在家禮舉行「做出幼」儀式,但已經看不到「取字」這一部份。由此可以看出民俗的傳承性、模式性,以及普遍性、集體性,且相對穩定性與變異性更是同時存在的,不經地域比較、時間比較,就不容易知道其內涵的,我們讀萬卷書之餘能行萬里路,所讀所見正是為「比較研究」提供客觀的證據。此外,馬祖的「做十六歲」謝臨水奶也是成年禮,可見成年禮的年齡多有改變,曾經是二十歲,也曾經是十八歲,也可以是十六歲。
午餐後我們不得不上車離去往下一站,王欽家人在車旁相送,沒有流淚,只有歡笑,我們知道,無論相隔多遠的距離,他們的心都是緊緊相繫的,相聚的期待當然要用歡笑來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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